生平头一次,他生出了名为后悔的念头。叫她自己发现这些事许是做错了。
长久以来,县衙针对阮流珠的布局从未停止,此次的倚梅园之行就是收网。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辞辞的情绪自然也纳入了考量。
他不止一次想过可能要应对的局面。
再有预料又能如何呢,徒添内心焦灼此刻更加焦灼而已。他自嘲地笑笑,抱起人,踏过漫天的风雪。
偌大的园子里,隐约传来什么人的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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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蚊虫多,大家一定要注意呀,我昨天就很囧地碰到了毒蜘蛛。
雪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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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辞昏昏沉沉地睡着, 总梦见自己在泥潭里挣扎着越陷越深,一只藏在土里的蝎子不断啃噬她的脚底。
她的脑袋又晕又疼,明明装满了繁杂的思绪, 到头来却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抓不住。这种无力的焦灼感一刻不停地侵蚀她的身体。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睁开眼睛, 看见一片黑暗。眼前设有一道柔软的遮挡,她伸出手, 想要把它拿开。
一只手按下她,道:“别摘。”
这个声音听起来沙哑又疲惫:“若是觉得难受, 我再替你涂一遍药膏。”
“是雪光伤了眼睛, 两三日便可恢复。”忧思焦虑伤身。他怕她多想。
辞辞将手抽出来, 微微偏过头,在黑暗中张了张嘴:“大人,现在是什么时候?”
“寅时了。”榻边的人答。
“一夜快要过去了。”她喃喃。
“是啊。”
这声叹息落在辞辞耳里格外地清晰。
暂时失去视力, 她的听觉比从前更为敏锐, 实在吝啬开口讲话的能力, 沉默着听了半晌的风声。
风声正因万物凋零而呜咽, 萧瑟悲凉。
手边那人一直守着她,看见她干裂苍白的唇, 迫不得已打破平静:“口渴么?”
辞辞摇摇头, 拉过被子盖在头顶:“大人快回去休息吧,明日的事情还多呢。”
“好。你, 好好休息。”
起身时衣料摩擦的轻响以及脚步声传来耳畔, 辞辞长舒一口气, 她睡够了, 出奇地镇定, 在黑暗里静静思索, 回忆与那人遇见相交的全部细节。
初见是在万柳园,她是去拉拢沈余的。沈余假意答应了她,并借此提出一个条件——替他创造一个与某人见面的机会。
怂恿阮平阮员外告状,是想探知此前失去踪迹的张士才的消息。
荒村遇见,是因为被沈余欺骗后恼怒,又为着在城中渗透自己的力量,要将叶大人的目光全数引到青檀教上。
县衙为了解救失踪少女全力对付青檀教,沈余出走,继任者李文元为了自己的目的,助她圆了“重阳节少女失踪案”的谎言。
她提起大漠里的玉霜花来那样眷恋。
城中商户通敌案一出阮平便死了,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罪过全在他身上。
趁着出游伏击他们的幕后黑手是她,随后的“瘟疫”之局她在其中也是出了力的,放任手下阴谋屠城的也是她。
借债条一事意欲窥探县衙。
这一桩桩一件件算下来……
阮流珠,应当是戎国的细作。已知尚且如此,她在背地里究竟做了多少事呢?
现在想来,叶大人从前有意无意对她提及侵犯国土的戎人如何如何可恨,便是料想到今日的局面,想施以潜移默化的影响吧。
想到这里,榻上的人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痛痒难抑,她摸索着下床想要倒口水喝。眼前的布条碍事,她便想除了它。
刚一接触,一杯温热的水被送到了嘴边。她愣了愣,忍着错愕将水饮尽。
喉咙里好受了一些,她也顾不得善待它,扑到喂水的人怀里放声大哭。眼泪晶莹滚烫,很快打湿了布条,混着眼药的泪水自脸颊淌到了颈子里。
“别哭,别哭。”郁南淮不知所措地将人揽住,哄她,“眼睛好了能做许多的事呢。”
“与你无关,不是你的错。”
“好好养伤,无需想太多。”
……
这些宽慰人的说辞没有一点用。
“不许哭了。”他咬咬牙,艰难地耍起了无赖,“你若是伤心,我便没有办法顾及其余事情,届时出了问题,全是你的责任。”
“非常时期,别叫我分心了。”
“扑哧……”辞辞忍不住笑了。
积郁的心情稍稍平复,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控,顾不上脸红,飞快地脱离了这个温暖惑人的怀抱。
怀抱的主人看看逃跑的兔子,又看看空了的手,忍着气闷替小可怜将脸揩净,又去解她眼上的束缚:“坐好了,替你换药。”
他说着,腕间微动,灭掉两盏灯,一手挡刺目的光亮,一手替她清理残余的药膏:“换了药,好好睡一觉吧。”
“要好好的,别叫我分心。”
昏黄的环境里,他们的脸贴得极近,近到可以捕捉彼此的呼吸。这样暧昧的氛围里,辞辞扯了扯唇,认真道:“义兄待我真好。”
“我都不知道怎样报答才好。”
郁南淮笑笑,眸中深色翻涌,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是吗?我却觉得还不够。”
“至于报答一事,等我想想再告诉你。”
“好。”辞辞爽快地应了,又含着担忧道,“大人,我的眼睛是不是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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