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辞辞蜷起手指头,感受他掌心残留的温度。
叶大人一行出发后,辞辞便找出衙门以往开宴的仪制单来看。公门重规矩,各种名目都有礼法可循,这样主持起来总不至于太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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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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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星无月, 也缺少平静。风声飒飒,仿佛一只躲在暗处翻云覆雨的巨手,广袖一扬掷出万千利刃。
哗啦哗啦——
锋利的树枝划开了朦胧的雾纱。
枯木洞中躲藏的寒号虫在一片肃杀中悲鸣。
“驾, 驾!”
林间大幕张开, 行人日夜兼程, 伴随日月,掠过连绵的天色与树木。
“殿下!殿下……”探路的骑士打马返回来, “前方有水源,可以饮马!”
“吁!”
为首那人勒住缰绳, 迫得马儿前蹄扬起又放下, 绕四下慢悠悠地晃了几步。骏马低低地吼了两声, 吐出舌头喘息。
“还有多久的路程?”马背上的人抚了抚坐下马儿的脑袋,抬眼。
“再走一夜,明日午时可至。”骑士道, “十一此时已接近阙天关口, 最晚明早便会传回消息。”
“半个时辰后出发。”
“是!”身边的人策马而行, 飞快地将命令传达到各处。
“殿下有令, 前方饮马!”
“殿下有令……”
“殿下有令……”
披甲执锐的追随者们纷纷下马,分出一队人先去牵马喝水, 余下的掏出干粮就着水食用, 其余人等便肩负起巡视的责任,等待轮班。
林中小河窄如玉带, 所幸还未到冰冻的时候。河面上渐渐传出水花扑腾声和玩笑声。跋涉两天两夜, 难得有这样松闲的时候。
到了僻静无人的地方, 行风低着头砸吧砸吧地往喉咙里灌水, 等喝痛快了, 就猛摇脑袋把脸上的水迹甩干。
“星夜兼路, 辛苦你了。”郁南淮嗤笑一声,请它吃了一块烤饼。
这匹贪吃又滑头的马唯恐人反悔,嚼也不嚼,飞快地咽下,随后又嗷呜嗷呜地扮可怜,还来讨要。
“不行。”它的主人果断将东西藏在手后,哭笑不得地拒绝它,“这是做给我的。”
行风恍若未闻,循着香味凑过来。
“知道这是谁做给我的吗?嗯?”郁南淮避到一旁,扬扬手中的干粮袋子。
马儿流着口水,湿漉漉的眼关注主人。
“好贪心的马儿。这是你将来的女主人做给我的,专供我一个人的。”有情饮水饱,他的言语中透露着志在必得。
这饼是出自县衙后厨,做饼的人是谁不言而喻。将来的女主人是谁不言而喻。没留神听见绝世秘密的十二一惊,伸手擦擦冷汗,捻手捻脚地离开。
不远处那人沉浸在某种甜腻腻的情绪里,耳目没有全然张开,竟放过了他。
半个时辰后,队伍重新出发,穿过黑暗赴往明日。日头藏在东面的远山后头,再过不久就将喷薄而出。
浓稠的天色在一点一点地瓦解。
为首之人在轻浅的墨色下疾行,用来御寒的大氅随风鼓起又妥帖地垂下,令身后不少人只能窥其半片衣角。十二早已摒弃杂念,尽忠职守地护卫在附近,带领率府的卫士全速前进。
天将亮时,众人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抹黑点,那枚黑点越迫越近,最后变成了一只雪白的信使,信鸽收拢翅膀停在人手中啄玉米粒吃。
十二解开它腿上的布条递过来。
郁南淮接了,目光凝在上面许久。
上面写到:日薄西山,旦夕之间。
日薄西山,旦夕之间。
此前项天衡传回符将军病重的消息,他并不十分信,只当这人被斥责后装病耍赖子,哪肯思及人生在世终有一别。
符正宏从去年春天就病了,时好时坏,也因此能瞒过军中这么多双眼睛。
眼下阙天关诸事由其子符襄和副将庞允文暂代。子不肖父,符襄是个不堪大用的庸人,所以问题必定出在庞允文此人身上。
上司病中,庞允文以他的名义上所谓“议和”折,蓄意构陷,其心可诛!
大战在即,符正宏不顾大局瞒骗病情之事,也是要论的。
“快,随我去见符老将军最后一面。”
太子喟叹一声,策马踏过万千浮尘。身后之众随即跟上,浩浩荡荡地叩关。
此地昨夜新落一场雪,正午太阳坚守不出,白雪便皑皑不化。马蹄踏雪,远远地望,倒像是纯洁的花瓣撒落。
十一先行一步,一早就带着东宫的印鉴示人,道储君此番是替陛下巡视西南三关,做战前的动员。
符襄和庞允文得了信儿,率部在城门前跪着,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太子殿下对谁也不发作,淡淡地命二人起身:“即刻带孤去见符老将军。”
符襄便起身引着贵人往父亲的病榻前,一路上絮絮叨叨,谈及父亲大人被病痛折磨的惨事,又指天誓要证他们符家人的赤胆忠心。
“旁人不理解,我却是懂得父亲心思的。父亲还想上战场杀敌,因为这可能是他此生最后一个横刀立马的机会了。父亲说过,他若是死,只能是马革裹尸……”
太子对此不置一词,举步跨进内室。
房里充满憋闷的混杂味道,熏再多名贵的香料也盖不住,鬓角霜白的妇人跪在榻边,正替垂危的符老将军擦拭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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