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们两个,多好。”
“够了!你这疯子!”姨娘直起身子,拼尽力气甩了这人一巴掌,她颤抖地支着手掌,“萍娘她早就死了!死了!”辞辞堪堪稳住她的肩膀。
“萍娘喜欢别人了么?”宣太子恍若未闻。
姨娘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握了握辞辞的手,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告诉我,你同我夫君说过什么。”
“我跟他讲了我们从前的事。”这人轻描淡写,笑得讽刺。“起初他坚决不肯信,后来还不是起了怀疑。”
“你知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吗?我利用了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他原本就有心病,忧思过重,又自觉配不上你,一来二去,便气死过去了。”
姨娘流着眼泪,指着他:“你,利用翠儿?”
“我说那个小丫头是我和你的女儿,你掩人耳目把她养在身边,你瞧瞧,年龄也对得上,如果我们真的有……”他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姨娘大叫着从头上拔下簪子快准狠地刺了过去。
如果,如果我们真的有这么个女儿便好了……被刺中的人胸前猝不及防地绽开一朵血花,鲜血不间断地喷涌出来,无时无刻不再剥夺他的生机。
这人愣了愣,强撑着站着,舔了舔带血的嘴角,仍在笑:“死在你手里,也好。”
“你愿意陪我去死吗?”他不死心地问。
“萍娘死了!死了!”姨娘捂着心口哭吼着,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秦仲安抬起手,想要接住她,却怎么也够不到。
心有余而力不足,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啊。倒下去之前,宣太子看向叶徊,动了动嘴巴。
他问的是,你是谁。
叶知县看清他的口型,走过来:“阁下不是派人查过么。”
“我是武安侯府的二公子,姓叶名徊,平日里游手好闲,家里看不过,给我捐了个官做。”叶徊的笑意不达眼底,“不想,我竟真的干出名堂来了。”
“你,不是……”宣太子泄了力气。
他至死都不肯瞑目。
那双眼睛狠狠攫住倒下去的薛姨娘,似乎是想把她也带走。这样的人,即便是死,也是地狱里的恶鬼。
叶徊蹲下来,替他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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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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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娘缓缓醒来,沈辞辞扶着她回房歇下。再回来时,厅内已经收拾干净,也不见了叶知县。天光破晓,阴霾散开,方才发生的一切便蒸腾似晨露,再没有一丝痕迹可寻。
辞辞沿路找出来,拉了人问知县大人的去向。院中打扫的小厮告诉她,县尊方才命人套了马车,回衙门了。
想想也是,王主簿和曹县尉一并失德,一县之主是一定得回去主持大局的。叶大人这阵子怕是有的忙了。辞辞恍神了片刻,去厨房将粥热了热,紧着叫翠儿起床。
翠儿浑浑噩噩地把手伸进衣裳里,听了半天里间的动静:“姨娘今日怎么犯了懒?我去喊她起来……”她说着,踩着绣鞋就要过去。辞辞按住她的手,道姨娘昨夜没有睡好,需要补一补觉。
“姨娘特地吩咐过,不许你去打扰。”
“那我也得再睡一会儿。”翠儿打着哈欠,重新拉过被子,侧身躺下。她背对着辞辞,耍赖道,“还是被窝暖和啊,傻子才肯离开呢。”
气得辞辞去拍她的被子:“随你的便。”
“早饭已经热过一次了,再热可就不好吃了。”她丢下这句话,扭头走了。
不好吃了是句魔咒。翠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吃完早饭,辞辞便央翠儿领她逛逛园子。
夜里来得匆忙,如今才得到机会走走看看。这院子里风光无限。院中遍植的拒霜花大都是重瓣的“三醉芙蓉”,清晨开白花,午间染粉,傍晚变成深红色。一日之内三易其色,便得了这么个稀奇的名声。
上午闲暇,白花上了层淡淡的粉,午后再走过,这粉蔓延开来,远远望过去,倒像是谁乘兴泼了颜料在上头,潇洒写意,美不胜收。
辞辞之所以识货,全要仰赖从前花十文钱收来的《群芳荟萃》,她看不惯密密麻麻的字,却喜欢拿图来读。这本好书却还可以填颜色,买了实在值得。
姨娘连着三日不肯振作,辞辞看在眼里,只能变着法的先哄着翠儿,防她看出什么端倪。
挨到第四日,叶知县便来了。
恰逢姨娘精神头好一些了,辞辞和翠儿在花园里踢毽子,她在一旁晒太阳,翻书看。
辞辞眼尖,余光扫见叶大人,便把传过来的毽子抓在手里,不肯再动作。
“怎么不踢了?踢不过就不踢了?你可不许这样!”翠儿正在兴头上,从对面奔过来要纠缠她。
姨娘从书卷中抬起头,咳了两声:“翠儿。”翠儿收到提醒,注意到来人,也就默默地把脚收回来,站好。
辞辞上前:“大人。”
“嗯。”叶知县应了一声,看了她一眼,道,“不必招呼本县,忙你的事去吧。”
辞辞心领神会,走回去拉翠儿:“我突然记起中午要烧一道板栗排骨,好翠儿随我去剥板栗,好不好?”怕打动不了小丫头,又道:“厨房的锅上还蒸着桂花糕。香喷喷的锅焦还等着拌肉末汁呢……”
翠儿兴高采烈地拖着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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