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辞哦了哦,心头泛起一股浓浓的失望。
这时候,门户外的天悄悄黑了,连累这间屋子也显出黯淡。十二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他手持火种探过去,融融的火苗滋溜一下钻进琉璃制罩子里,在视野亮堂的一瞬发出噼里啪啦的微微声响。
趁着之前光线昏暗,沈辞辞抬起胳膊,胡乱拿袖子抹了抹被泪水浸过的脸蛋。临出门前用心涂了脂粉,妆容花掉的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现下有了这几盏明灯,所作所为皆可落在旁人眼中。她仓促收回手,装作低头把玩衣角的样子。方才闹过一场,回过神来,整颗心便只容得下忐忑了。
小厨娘这副局促模样,叶徊看在眼里,沉默片刻,摇摇头,示意十一寻了块帕子给她。
辞辞道了谢,避到后边认认真真地拭面。她的声音轻轻巧巧地传到前头:“敢问大人,姨娘和翠儿还留在素兰院吗?”
绢纱屏风之后影影绰绰。叶徊背过身,负手道:“她们换了个住处,有人守着,安全得很。”
做戏就要做全套。为了坐实人被劫走的布置,薛姨娘主仆两个自然不能继续留在县衙之中。十一的法子虽然简单粗暴,但勉勉强强也算一条捷径。
那幕后之人如此紧张这位薛氏,正适合下一剂猛药,逼他露出马脚!
辞辞重新挽回少女髻,将耳环正了正,理了理衣裳。转头又想到:“那大人对民女可有安排?”
叶知县知道她在想什么:“薛氏那里有旁人照看。你要做的只是一切如旧,也要有点难过和焦急的样子。切不可叫人觉出不对。”
想了想,又补充:“无事不要出府去。”
三人同行,两位失踪,剩下的那一个么……只要是有心人,必定要从她这里入手的。既然留下这么个破绽,他自是能够在这府中护她周全。
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叶徊回过头。辞辞正从屏风后转出来:“民女记住了。”
须臾又想到什么,她面露难色,缓缓举起手:“有一件事,民女必须亲自去料理,须得,须得回家一趟……”她越说越小声。这明明不是无理的要求啊。
“往后弃了民女,称我便是。”胸中平白生出烦躁,叶徊看了她一眼,眼神掠过恨不得遁走的十一,“我叫十二跟着你。”
辞辞福了福身:“谢谢大人。”
县尊便下了逐客令:“你去吧。”
又向十二道:“早些回来。”
十二拱手称是,跨出门前拿手肘重重顶了十一一下,脸上写满得意。十一看见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就觉得牙疼,想咬人。
七拐八拐转到后院,辞辞叫十二少待,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重新梳洗,换了身嫩鹅黄的衣裙。经过厨房的时候没忍住,进去包了一包肉骨头。
天色黑沉,东角门开着,十二正跟巷子里的狗玩。辞辞打着灯笼远远瞧过去,觉得被他摸脑袋的那只狗眼熟得很。赭色的短毛,躯干小而壮,再观那懒洋洋的做派,不是小雨点还是哪个。
她站在门口招手唤:“小雨点!”
“小雨点”耳朵灵得很,飞快地扭动着甩开十二的手,撒腿奔过来,绕着她转圈圈,低低地吠。
十二手中空了,无奈拍拍手,站起身。
辞辞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引着它回到窝里,将骨头丢进食盆里。窝里的那三个崽崽正暖烘烘地挤在一起睡大觉,打着极细微的香甜呼噜。小雨点迈过去舔醒了最外围那只白色的。白崽儿睁开睡眼,不情愿地翻个身,又滚回去。
松狮生来憨态可爱,附近的人家不是没有动过收养的念头,只是小雨点生来放荡不羁爱自由,哪家都待不住,往往没一天就跑回来。像是认准了这巷子里。
“你叫它小雨点?”十二走过来,问。
“对呀。它的名字就叫小雨点。”辞辞觉得奇怪,停下手,微微抬头,“有什么问题吗?”
“我还是觉得潇潇好听。”十二诚恳道。
辞辞一头雾水:“潇潇?”
“潇潇暮雨的潇潇啊。”十二一脸的自豪,挑挑眉毛,“我们都管它叫潇潇来着。”
辞辞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来:“哈哈哈这名字谁给起的哈哈哈……”
十二看着她的眼睛:“我家公子。”
辞辞不笑了,嘴角维持一个难看的弧度:“还挺好听的。”边说边鼓掌。掌声不连续且低沉。
十二完全不在意她的敷衍,眉飞色舞地追溯这个名字的来历:“遇见它的那天是个下雨天。潇潇暮雨洗清秋,多好的意境。”
那为什么不叫暮雨或者洗清秋呢?辞辞正想抬杠,又听得十二继续道:“公子说松狮古时就叫‘獢獢’,便取了这么个精妙的同音。”
得,这竟是有典故出处的。辞辞带着回忆感叹:“真巧!我第一次遇见它也是个下雨天。”
“所以你给它取名叫小雨点?”十二静静地看着她,就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洞悉了一切。
辞辞用力点点头:“那天雨下得小,所以它叫小雨点。”
十二:“……”
城东碧柳胡同花枝巷。
夜凉如水。辞辞叩开赵家的大门,被披着衣裳的赵伯母惊喜地迎进去。赵家伯父身体不好,早早就歇了。为了不惊动他老人家,也不叫外围的十二好等,她替赵俊生报了平安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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