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是沉默。宋思槐不再说话,低下头,迅速取出一把薄薄的手术刀。他死死抿着唇,直接跪立在床边,动作迅速地割掉被路元清亲手碾烂的那一长条皮肉。更多的血汩汩涌出,他连眉毛都没抬,完全没有之前小心清理时的医者仁心,继续割下下一刀。像在拆解某种熟稔于心的装置,宋思槐干净利落地从贺锦延脸上剔出一小捧组织,那些刀口跟着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浸在一个个深红色的小小血泊里,有几个地方,几乎能看见里头的白骨。做完这一切,他才大梦初醒般,扶着床头柜颓然坐倒,哑声道:“给他止血,他的脸……绝不可能再恢复。”从当年报考医学院时起,宋思槐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这双救人的手,会被用在伤害别人的事情上。胸膛里的心跳声如同擂鼓,掀起尖厉的耳鸣。他想要喘息,但鼻端萦绕的,只有浓烈的血腥和药的气味,熏得他近乎头晕目眩。被路元清握上胳膊时,宋思槐如同陡然遇到救命稻草,反过来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怯懦惯了的男人此刻睁大双眼,急切地望向俯视自己的人,拼命在她脸上寻找笑容:“阿元,我这样做,你、你可以满意了吗?”路元清把消炎喷剂递给盛熙,让他继续收拾残局,腾出手来,就像刚才抚摸盛熙脑袋一样,顺了顺宋思槐的头发,慢慢说道:“你做得很好,这么严重的伤,都能处理干净,就算以后痊愈不了,也不会有人怪你。”仿佛从这句话里汲取到某种能量,宋思槐终于吐出一口浊气:“那就好……那就好。”他喃喃自语着,侧过头,用脸颊去追逐路元清的手。下一刻,泪珠就从他眼睛里掉了出来。
宋思槐轻轻磨蹭着路元清掌心,他太贪恋这份温度,甚至不想抬手去擦一擦断续的泪,声音嘶哑:“阿元,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说过,妈妈给我取这个名字的原因?”路元清当然是不记得的,少年时期的回忆离她实在太遥远,更别提是这种零碎小事。但不用她接话,宋思槐就自顾自说下去:“思念方槐,是她想念亡夫的意思。“很土,对吧?我甚至不知道‘方槐’是什么人,就得顶上他的名字。“但我知道,这是妈妈对曾经感情的纪念,所以我也一直期待……有一天,能遇到这种,只属于自己的感情。”说着,宋思槐慢慢松开握住路元清的胳膊,转而握住她那只染血的手,眼泪虽还止不住,却努力跪直身体:“上次……之后,我一直不敢说,但一直有认真反省。“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喜欢你。“只是,现在,世界都已经变成这样,我不应该再期待你能给我同样的回应,不该觉得自己可以和其他人不一样。”宋思槐略带苦涩地笑了笑,效仿盛熙卖乖时的角度朝她扬起脸,虔诚道:“我会的东西很少,但像今天……我还是可以派上用处,再阴私的事,我也愿意做。”“而且……”说到这里,刚才情绪激荡中被短暂克服的磕巴又回到宋思槐身上,连眼泪都被这升起的羞耻感给憋回去,他才和路元清对视没几秒,又红着耳朵垂下眼睑,“而且,我长得应该、应该还可以吧?那里也……你也摸过的……“我能不能……也和他们一样……只要留在你身边……”一番表白加自我推销彻底燃尽宋思槐所有勇气,这最后一句话,细得连强化过听觉的路元清都险些没捕捉到。抽回手,路元清扯起他的衣服,动作堪称粗暴地擦了擦他那满脸狼狈的泪痕,清理出一张干净的脸来,才朝宋思槐粲然一笑:“说过了,我是赏罚分明的人,可以给你这个机会。”笑意刚爬上他的唇,路元清又恶趣味地打断:“等等,既然主动要献身,那你就展示彻底一点。”说着,她抬起脚,鞋尖不偏不倚,踩在他由于跪直而暴露出来的裆部,支着下巴笑得浑不在意旁边那一片狼藉:“思槐哥,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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