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陵园这边有各种各样的配套服务,工作人员可以帮忙办妥,锦宁只需在额外支付一笔费用就行,吉日就在四天后。刚好周六把债结清,周日处理完陵园的事就可以直接出发。锦宁和工作人员谈事情的时候,总感觉背后有一股窥探的视线,可等她转头去找,又看不出半点蹊跷。她并没多想,只当对方认出她是粉色餐车的老板,好奇而已。她前脚刚走,就有一个中年妇女来打听。“小李,刚刚那个小姑娘来干嘛的?”“给爸妈买墓地的,一周前才来看过,说是考虑考虑,我本来以为没戏了,结果人家今天来,直接全款买下咱们这里最好的合墓,36万8那个。”问话那人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是一夜暴富了吗?她拿着电话去外面,拨通了龚灵的电话。“灵子,你不是借了20多万给你大姐吗,她家还清了没啊?”“还什么还啊,还差十几万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如今我姐也没了,小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我也不好催,保不齐要成一笔糊涂账了。”龚灵借钱给大姐的事,被她自己传的街知巷闻,一来可以给自己挣面子,做足善良热心的人设,二来也想借街坊邻居的口给锦宁母亲施压,以免他们仗着亲戚这层关系赖账。所以,但凡有人提及,她都以卖惨为主。“我跟你说哦,你那个侄女刚刚来我们陵园全款买了36万8的合墓安葬父母,你最好去探一探,免得被她装穷骗了,我知道你不忍心为难孤女,可万一她就是仗着你不好为难,有钱宁愿拿来给死人用,也不还你这个大活人呢。”龚灵瞳仁一缩,猛地握紧电话,又气又怒的抖着声音问她:“你会不会看错了,锦宁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嗨哟,我怎么可能看错,十几天前你们才来参加过葬礼,当时我可看的清清楚楚的,绝不会认错。”“阿梅啊,难为你这么顾着我,我这就打电话问问。”“害,都是十几年的邻居,说这些干什么,你快去问问,早点要回来早点安心,这年头钱太难挣了。”“好,那我挂了,有空来家里玩啊。”龚灵挂断电话后,脑子一直回响对方那句--这年头钱太难挣了。对啊,钱这么难挣,锦宁不过普通大学毕业,她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又怎么可能忽然有那么多钱?她唯一的依仗是老旧小区房,可她也卖了,钱也全都拿来还债了,她上哪儿弄三十多万?龚灵百思不得其解,随即想到她宁愿把钱花在豪华公墓上,也不愿意先还给他们,简直是忘恩负义。想到这里,她立马打电话给龚致远,对他道:“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见见锦宁。”“好好的,见她做什么,你怕不是想逼债吧?”当初俩人结伴去要钱的时候,他就带着点不情愿,总觉得有点不厚道,只是碍于二姐的咄咄逼人不得不去。龚灵简明扼要的把刚刚听到的消息告诉他,并补充道:“她如果真没钱,我自然不会逼她,可她现在花那么大手笔给父母买豪华公墓,根本不顾及我们这些大活人的死活,说破天她也不占理。”“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咱们不是约好一年之内还的吗,宁宁不会赖账的,您别把人逼急了,好歹大姐生前对我们那么好,咱不能过河拆桥啊。”龚灵最恨龚致远身上的怂劲儿,有好处了他巴巴的跟着去,没好处或者有风险了,他缩的比谁都快。“哟,这会儿你知道大姐的好了,当初跟我去要账的时候咋不这么说呢,拿到6万块的时候,你笑得比谁都大声,那时候怎么不见你心软呢,你不去也好,我自己去要我那份,锦宁把公墓买了,父母入土为安以后,这世上就再也没了让她牵挂的事,也没了她必须留下来的理由,她只需要把电话号码一换,一走了之,咱们谁也找不到她,我可不想到时候肠子悔青,你爱去不去!”龚致远忽然一惊,忙挽留道:“二姐,你别生气啊,我跟你去不就行啦,瞧你,性子还是这么急,我就随口一说,你当我放屁还不行吗,你消消气,消消气。”龚灵冷哼一声,又问了一遍,“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都有,都有,随传随到。”“那行,咱们中午去,不管她上没上班,中午都要休息的。”“好好,我都听你的。”锦宁从陵园回来以后,都快11 点了,她点了一份烤羊排搭配年糕和酸梅汤当午饭,而后马不停蹄的开车去小吃街。排队的食客有增无减,想着自己过几天就要离开,心中还是有些不舍的。好多食客都是她的忠实粉丝,明明都是萍水相逢,却都是她无助迷茫的时候,给予她支持和帮助最多的热心人。尤其向楠那群人,还有温玥玥、沈心怡、彦程。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却因为美食相识,哪怕不常见面,闲暇时,微信却一直都有联系。或是发发牢骚,或是分享趣闻,对她而言都是孤独生活里的点点温暖,如果不告而别的话,好像不太好。锦宁想着如果他们在她离开前来的话, 就和他们说一声,如果这期间都没见到的话,那就等她走的那天在微信上告别就好。放下这件事后, 她对翘首以盼的食客们朗声道:“大家可以点餐了,今天的新品是香辣脆皮烤猪蹄, 198一只。”“什么什么, 烤猪蹄,还是香辣的!!”“啊啊啊, 烤猪蹄可是我的最爱啊。”“198是一整只还是半只啊?”“是一整只。”锦宁拿起一只半成品给前排的顾客看。
她心想, 或许她需要一个广告牌, 上新就自动展示, 最好还能闻到香味,系统肯定有。锦宁双手举着猪蹄,卤煮后的猪蹄已经有皴裂的痕迹,透过裂纹露出来的蹄筋, 被镀上薄薄一层卤汁,透着亮晶晶的琥珀色,隐约可见周围萦绕着的热气, 一阵强似一阵的撩动着食客的馋虫。有食客已经情不自禁的吞咽着口水, 问道:“卤过以后还得烤吗?”“卤制只是第一道工序,剩下的三道工序要在烤炉里完成。”“我看其他家的烤猪蹄都是先卤后烤再撒料, 也就三道工序,第四道还能干啥啊?”“我先来点一只,不就知道小老板的四道工序都是什么啦,快快快, 上猪蹄,上猪蹄!”食客颇有些急不可待的意思, 摩拳擦掌的催促着。锦宁依言把猪蹄放入烤炉,封闭式的烤炉立马把空气里的卤香阻断。戛然而止的香把食客们迫不及待的心思兜头浇灭,化作好奇又期待的灼灼视线,齐刷刷盯向烤炉。猪蹄刚被放入烤箱,木炭就争先恐后的化作一团团红点,翕动间像是觊觎猪蹄的饿狼,一眨不眨的盯着被炙烤的猪蹄,只等火候到位就一扑而上。猪蹄在密封烤炉里接受淬炼,红棕色的外皮很快被逼出细细密密的油脂,卤汁和油脂汇在一起,沿着外皮描绘出一道道油润晶亮的光,勾得人食指大动。水分被烤干之后,细密的油脂开始扩张地盘,从一点点到一片片,最后化作绵延不断的脆壳,占据整个猪蹄,滋滋啦啦的绵长油脂声,隔着烤箱传入众人耳朵,口腔情不自禁的分泌口水。炭火在这一刻骤然熄灭,撒料在顷刻间自四面八方喷溅而出,均匀的给猪蹄的每一个角落铺满,360度无死角。红彤彤的辣椒附着在油滋滋的外皮上,本就是一场视觉的盛宴,细碎的坚果凌乱的点缀其中,更添诱人的魅力。正当大家以为这就结束之时,一道从天而降的明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燎过最外层的撒料,原本大势已去的油脂声,倏然被这股力量激得嗷嗷尖叫,滋滋啦啦穿透烤炉,直达食客的耳膜。本就已经香掉脑袋的撒料,也在明火的洗礼下,升华成浓郁汹涌的夺命香气,呼啸着钻入大家的鼻腔。锦宁打开烤炉那一刻,所有被压制在炉内的香,全都喷涌出来,让跃跃欲试的食欲变成急不可耐的躁动,催命符似的唤醒香懵了的食客。人群在这一刻沸腾了。“啊啊啊啊,夭寿啦,香死人了!!!”“救命啊,这也太香了吧!”“老板,我要五只烤猪蹄。”“我要十只。”“我要二十只。”“我要四十只。”此起彼伏的点单声,急剧上升的数量,都是大家对猪蹄深深的爱意。率先拿到猪蹄的食客直接暴力开咬,双手抓着猪蹄,连皮带肉的撕下一大块,酥脆裹着软糯,一秒入魂。咀嚼间,是弹韧脆爽的蹄筋与香辣撒料的融合与拉扯,每一下都能激发辣椒的独特香味,引起它和辣卤里辣素的共鸣,越吃越辣,越辣越停不下嘴。食客的嘴唇很快就被辣味染红,额头也有细密的汗珠泛出,随着一声声斯哈斯哈的宣泄,辣味已然上头,但食欲却像无底的深渊,不断拉扯着食客的欲望,催促他不要停,继续继续。还没等到猪蹄的食客,被他酣畅淋漓的吃相惹得焦躁上火,又想把他扔出去,又怕他走了没有转移视线的东西,只能看着烤炉里的猪蹄干着急。有人在旁边吃给你看,也算一种慰藉不是。龚灵姐弟俩来的时候,刚好12点半,正是锦宁最忙的时候。她并没有打电话给锦宁,以免打草惊蛇。他们直接冲到小区那边问询左右邻居,打听到她一直住在停车场后,又马不停蹄去咨询停车场的看门大爷,这才问到了盛兴小吃街的地址。龚致远开车带她到了目的地,俩人瞧着人行道上如长龙般的排队人群,好奇又诧异。“天啊,怎么这么多人啊?”龚灵惊叹道。“估计又是哪家超市开业送东西吧。”龚致远应得随意。“话说回来,就冲这个人流量,锦宁把摆摊地址选在这里,倒是比大姐有眼光。”“害,再有眼光又如何,大姐留给她的餐车只能做廉价货,都是这种小吃街随处可见的东西,根本没有竞争力,大姐生前还要怎么勤劳啊,一年顶多挣个万,宁宁这么年轻,不一定吃得下这份苦。”“所以我才好奇她哪儿来的钱买公墓啊,30多万啊,得卖多少根3元烤肠啊。”龚致远赞同道:“这么一细想,确实蹊跷。”“今天我非要探个究竟。”车子停好后,俩人进入小吃街才发觉,人行道上那排壮观的队伍竟然是从小吃街延伸出去的。“原来不是超市送东西啊,都是来吃东西的,这是卖什么啊,这么火爆?”龚致远瞅了瞅人群,“瞧,还有拖着行李箱来的,为了吃东西,还真是跋山涉水啊。”“这么多人捧场,这摊主不得赚疯了啊。”“哎,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同样是小吃摊,就数这支队伍最壮观,也不知道卖啥的。”“管他卖啥,咱又不吃,做正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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