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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婚清冷神君后 第59(1 / 1)

——可不可以,和我回家?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是生来便只属于你的东西吗?在遇见明曜之前,云咎没有答案。他拥有长春的西崇山,山上所有的生灵都是因为他的神力而一点点生长出来的,可是他仿佛从没有期待过他们的诞生,只是觉得习以为常。就好像日升月落,一切都是注定的那样。可明曜是不同的,哪怕在他尚未陷入那些梦境之前,他就知道明曜于他而言是特殊的。她是他不曾察觉的一个缺口,在没有见到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毫无生趣的人生是完整的。可他见到她,才蓦然发现自己的过去曾有一处巨大的漏洞,不知何处而来的风沙与尘埃正自那处呼啸而过。而现在,那些真实而荒唐的梦境仿佛在告诉他,那处缺口,曾通向过一个落英缤纷的桃花源。他想带她回去,可她望着他的目光是那样警惕,仿佛再也不会满心依赖地走向他身旁。他们之间此刻已经隔着太多的东西,远超千山万水的距离。那是一种令人无可奈何的错过,是当他想要回头的时候,她却已经毅然决然地走向了远方。云咎直到此时才终于明白,如今的明曜,早已不是他当日从北冥牢笼中救出来的小姑娘了。她比他更加坚定,更加热忱,也爱着更多的人,有更明确的方向。云咎垂着眸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在落针可闻的沉默中,一点点用神力温暖着她的身体。而当少女冰冷的掌心恢复了一点温度之后,明曜终于在他怀中动了动。云咎一下子僵住了,他以为她这是要推开他了。可明曜却无视了他之前所有的话,只是问:“你会在北冥待多久呢?”云咎一时答不上来——事实上,在前往北冥的这一路上,他甚至并未想过任何神谕相关的问题。他一路而来,真的只是为了见她一面,以确定她在乾都的大火中安然无恙。明曜观察他的表情,才终于松了口气,暂时信了他确实没有向素晖出手的想法。她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如一只松懈下来的刺猬,缓缓收起了自己的锋芒。理智和感性同时回到她的身体,她终于理清了现在的情形。云咎和她,都已经在北冥了。这曾是她最期盼的时刻,因为她曾经无数次想过,云咎对北冥的偏见,只是因为他没有跟魔族相处、交流过。她曾想带他去看看自己长大的地方,以此慢慢消解云咎的误解。而如今……似乎也不晚。因为输送神力的动作,明曜此时几乎是半靠在云咎怀中,因此当她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之后,云咎很快便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的额头虚抵在他的胸口,一段柔软的银发如绸缎般贴着他的手臂,云咎忍了忍,还是小心翼翼地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这是一个很亲近的距离了,说明明曜并不抵触他,她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北冥也无人能够渡神力给她。云咎想,他总有机会说服她回到自己身边的。而明曜在经过神力的浸润之后,感到全身都暖洋洋的,无比舒畅。她如今确定了云咎暂时没有执行神谕的意思,整个人都安心了许多,加上云咎周身一如既往的冷香实在是她很熟悉的气味,不过多时,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少女垂着脑袋,额头轻轻抵在云咎胸前沉沉睡去,她整个人都窝在他的怀里,头发散乱,像是只小小的银色毛球。云咎看着她这样一副毫无戒备的睡颜,感觉内心呼啸着寒风的缺口被一点点逐渐填满了。神明不需要睡觉,可这连日来的梦魇,确实令云咎的精神疲惫不堪。于是,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明曜的脸更舒服地挨在自己颈窝,然后圈住小毛球的身体,也跟着一起睡过去了。两人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长到冥沧开始望着明曜的院子叹气。素晖坐在一旁的小桌前,盘着那根容纳着沈寒遮残魂的蛇骨,看了看明曜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长吁短叹的冥沧,摇头道:“你总这样盯着人家小两口看,像是个不怀好意的变|态。”冥沧怒道:“她是我妹妹!她跟一个男的在里面待了整整一天了!你不觉得很可怕吗?!”素晖继续盘着她的蛇骨,眼皮都没抬一下:“区区一天而已啦。”冥沧拍案而起,一把……捂住了小龙神的耳朵,朝素晖怒目而视:“你说什么呢!”素晖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冥沧从她的动作中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嘲讽,他默了默,然后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摇什么头??”素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扬起眉,意有所指地道:“别多心。”冥沧在即将爆发的边沿——切换了人格。他冷冷扫了素晖一眼,然后坐到她对面,表面稳如泰山地喝起了茶。云咎来到北冥的消息不胫而走,执法神|的|名号在北冥积威甚深,托他的福,这一整日冥沧和素晖都难得地清闲了下来。只是素晖没想到,荒无一物的北冥,居然真的没什么可逛的地方,于是她只好带着小龙神跟冥沧一起蹲守着明曜的院子。冥沧换回了正常的人格,素晖闲得无聊,便试图找他聊天,她问:“你妹妹从前和云咎的事,沈寒遮跟你讲了多少?”冥沧简单地回答了她,可没说两句,素晖便伸出手指左右摆了摆:“他讲得不完整,你听我跟你说。”冥沧冷着脸:你看我想听吗?但素晖八卦本性不改,对着冥沧就是一顿输出,甚至还在明曜跟她讲的那个版本的基础上,又添油加醋了好多情节,将整个故事讲得跌宕起伏、凄美婉转、可歌可泣。她讲到云咎忍辱负重,为了心爱之人化为微雨陨落,不由向冥沧感叹:“……你说云咎多深情。”

冥沧将手指关节捏得咔咔响:“白|痴。”她又讲到明曜撞破月隐峰结界,承受雷劫远赴北冥:“你说小明多不容易。”冥沧咬了咬牙:“智|障。”素晖探头看了看冥沧,疑惑道:“骂人归骂人,你眼睛红什么?”冥沧起身就走。素晖却突然叫住了他:“说起来,明曜的身体现在这种情况,除了西崇山,哪里都护不住她了。你明白吧?”冥沧停住了脚步,只听素晖接着道:“你有没有想过,劝明曜放下北冥的执念,与云咎成婚?”“只要和神明结下神契,她便不会再受这些苦楚。”冥沧猛地攥紧了拳,许久后才涩声道:“随她。”素晖沉默地望着冥沧玄色的身影消失在雪原,良久,她轻轻抚摸着蛇骨,低声道:“寒遮,我会让执法神站到我们这边的。”“你绝不会白白丧命。”明曜醒来时, 身上无力的感觉已经消解了很多,她起身看了看身旁的位置,才发现云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然而, 她心中尚来不及生出其他的情绪,竟突然发觉屋外有暖融融的阳光照入她的房间。明曜一愣,连忙翻身下床, 推开门往院落中而去——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西崇山的偏殿。神明站在门外的廊下, 正用幻术一点点雕琢着冰雪,将她的小院子改造成了神山中秀丽的一隅, 浅金色的神光则如同柔和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 也落在了目之所及的每个角落。明曜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定定看着他忙碌的动作。而云咎仿佛察觉到什么,手中神力微微一滞, 也侧头朝她而来。四目相对的瞬间,神明眸中骤然泛起一些欣然的温柔, 如同春风撩过湖面, 一点点随着他的眼波荡开。明曜朝他走过去, 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东西——那是两根用魔兽毛发编织而成的粗绳,串连着简易的小冰板, 是她两百岁的时候收到的礼物。明曜伸手轻轻握住那根粗绳, 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笑容:“我两百岁的时候,刚刚学会自己压制本相之力。但那会儿我年龄很小,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痛苦的事情, 因此总是很不甘愿。”“那年本相之力爆发得很是凶猛, 我因此也昏迷了很长的时间。醒来之后,我和姨姨们闹了很大的脾气, 说了些……很伤人的话。我后来才觉得后悔,害怕姨姨们不再理我了,但她们却并没有生我的气,只是背着我偷偷绞了身上的毛发,做了这个秋千送来。”明曜摸了摸粗糙的绳结,轻笑道:“北冥有毛的魔族可不多呢,要做这两根绳子,需要攒很长很长的时间。我当时很开心,每天都喜欢坐在小秋千上荡悠,姨姨看到我那么喜欢这个秋千,就跟我道歉。”“她说,小明是小鸟,天生就喜欢在高空飞来飞去,可是姨姨们却把小明困住了……她说,她们都觉得很对不起我。”因为有神光的照耀,明曜第一次那么清晰地看到那个秋千的样子,它在现在的她眼里是那么窄小,那么低,可在两百岁的她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了。当她坐在这个秋千上高高荡起的时候,她能看到小院外的荒原,荒原上的小坡,以及更远处连绵起伏的冰岩。她觉得只要再高一点点,她就能看到更广阔的地方。现在想来,那是明曜第一次,浅尝辄止地体验到自由的感觉,那种感觉和她在西崇山的云霞中飞翔时并不一样,但是也弥足珍贵。明曜说:“所以后来,我就再也不跟她们闹脾气了。我知道姨姨们很爱我,她们让我抑制本相之力,一定是迫不得已。”她放下手中的秋千绳,将双手背到身后交握,然后抬头看了看云咎的表情,那样子简直就像一只落到别人巢穴中偷树枝的小鸟——小心翼翼的,但又很狡黠。她就是在故意说给他听的。云咎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回答一些什么,可是在听了明曜那些话之后,他内心已经被苦涩而心疼的难过填满了。他不明白,千年前那只安安稳稳出生在西崇山上的鸟蛋,怎么会跑到这个贫瘠而落后的地方,被迫吃了这么些年的苦。不就是一个秋千吗?难道曾经,他没有给她扎过吗?云咎微微蹙眉,脑海中昙花一现般出现了几幕混乱的画面,又在他试图捕捉的瞬间迅速溜走。云咎的眉峰皱得更紧了。明曜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于是望着他的目光颤了颤,逐渐变得有些沮丧——或许是她太心急了,一上来就又提到北冥让她压制本相之力的事,非但没有让云咎对魔族产生点好感,甚至让他的神情变得更差劲了。而云咎此时终于回过神,一垂眸便看到了明曜如蝶翼般扑扇的长睫,和因为低落而抿起的唇。他不太理解为什么刚刚还兴致盎然的小姑娘突然就不开心了,一时有些无措地握着那截秋千绳愣了愣。片刻后,云咎用神力将那个秋千变大了一点。他扯了扯那两根绳子,确定它们即便过去了几百年依旧坚韧完好,然后,他在明曜有些讶然的目光中低下头:“你……现在还想要荡秋千吗?”明曜琥珀色的桃花眸一亮,猛然睁大:“想的!”她坐到那块被神力放大的冰板上,侧过脸看了看云咎,习惯性地跟他说:“我坐好啦!”两人间的氛围好到不可思议,云咎恍惚脱口而出:“嗯,别掉下去了。”然后,在他顺势俯身将手搭在明曜身下秋千板的刹那,两个人都愣住了。云咎保持着那个俯身的动作抬头看她,浅浅的冷香伴随着他略显急促的呼吸落在她侧过来的脸颊,他的声音很低,几乎像是喃喃:“这句话,我是不是对你说过?”明曜抬头往上空望去,下意识地以为自己会看到满树浅粉色的楝花。——云咎曾经在西崇山的楝树下,给她搭过一个秋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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