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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婚清冷神君后 第6(1 / 1)

西崇山的其他神侍也没有被赋予名字,他们都是山中生灵修炼所化的精怪,于是明曜便按照其本体的名字相称。那是西崇山最有烟火气的一段日子。明曜乖巧漂亮,身上残留的魔息也都已褪尽,因而那些神侍没了顾虑,每日都会围着她打扮。明曜生得好看,一头银发更是西崇山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允许神侍们在一天之内,给她倒腾上两三种发型。一日,当明曜顶着一头炸毛卷发回到神殿时,神侍姐姐都气坏了:“出去时弄得好好的,回来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明曜挂在她脖子上笑:“小玉姐姐,我这样好不好看?”她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神侍本体是月隐峰道边的一块玉石,日夜吸收月辉精华,便逐渐生出了灵智。不过,她化形前的一个契机,却是素晖神女亲自点化——她给她输送了一段神力,在她化形之前一刻送到了西崇山。素晖神女叫她把云咎神君当做主上,和西崇山的神侍一同生活。也是因此,西崇山生灵都认为,素晖神女对云咎神君早已芳心暗许。小玉费力扒拉下明曜,对上她笑意盈盈的桃花眸,奇道:“你怎么闻起来醉醺醺的?”明曜赶紧捂住嘴,矢口否认:“没有醉醺醺的。”小玉皱起眉,语气有些严肃:“那些不靠谱的东西给你喝酒了?”“不知道,”明曜摇头耍赖,“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玉气愣了,好半晌才硬邦邦道:“今天神君要带你下山了。”“啊——?”明曜眨了眨眼睛,软绵绵地歪头盯着她。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什么,双眼一弯,激动道:“神君是要带我回北冥咯!”她拉住小玉的袖子晃了晃:“我好开心!姐姐,我好开心!”小玉表情有些微妙,她定定地望着明曜醉醺醺红扑扑的脸颊,轻声道:“明曜。”“诶?”明曜应了一声,笑着跟她撒娇,“姐姐为什么这个表情?是不是明曜要走了,姐姐舍不得啊?”小玉微微抿起唇,她拉住她的手,许久之后才道:“是有点舍不得呢。”“我会回来的。”明曜笑得纯真,声音温柔软糯,“明曜答应过云咎神君,会留在他身边的。”小玉垂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她拉着明曜的手有些冰冷,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谢谢你送了我那根羽毛。”明曜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这有什么?我还有好多羽毛呢。”小玉点了点头,伸手替她理着乱蓬蓬的头发:“明曜很喜欢北冥吗?”话音落定,明曜清脆的回答声,与殿外倾泻的天光同时乍现。小玉回头望向逆光而入的神明,他清淡的眸光落在少女身上,她并未看清他眼底的波动。明曜说:“我喜欢北冥,就像喜欢西崇山的大家一样啊。”--云咎并没有带着明曜往北而去,昏朦潮湿的云雾裹挟着二人飞往东方,天地广袤,晚霞瑰丽,人间大地的秋日灿烂辉煌。明曜脸上带着笑,可那笑意未达眼底,往东方愈近一分,她的心便揪紧一些,到最后,连伪装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云咎垂头,漆眸深沉地望向她,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她眼底的挣扎和慌张。神明缓缓勾起唇,笑意微凉,却没有半分情绪,像是被雕刻在尊像上的刻板的微笑。假得渗人。明曜瞳孔一缩,下意识想要退后,而下一瞬,云咎却突然伸手拽紧了她的小臂,将她往身侧拉近了几寸。“你不喜欢我对你这样笑?”他收起笑容,嗓音清润,又变回了原本那副清冷淡薄的模样。明曜垂下眼,小声道:“您想对我怎么笑都可以。”云咎睫毛微颤,隐约地,明曜察觉出他一丝不快。片刻后,只听云咎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笑,可以直接跟我说。并且,你也不必对我时刻露出这样的神情。”“你不开心,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松开手,转头望向东方隐约泛起的夜色,“有什么疑惑,可以直接问我。”明曜深吸了一口气:“您答应过,要让我和北冥的朋友道别的。”她刻意加重了“北冥”二字,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谴责和不信任。云咎他低低应了一声,又道:“在此之前,我要去东海惩治一只滥杀无辜的妖兽。另外,我也想带你多出去走走。”这些日子里,云咎虽然没有在明曜面前现身,但是西崇山上点滴变化也都没有被他忽视。自从之前明曜冲出天露水雾,半晕在他怀中后,他便隐约意识到了不对。明曜和馥予二神饲养的鸡鸭不同,她是生了灵智、化了人形的禽鸟,若她出生在他的神府,修炼至今,或许也能得个神职。他那时困惑于她对北冥的态度,一心只当她是被群魔驯化至此,心中竟生了偏执。她已在北冥蹉跎了那么多年,若来到西崇山,还要被当做畜生囚禁,那是他的错。云咎后来暗自观察着她和西崇山精怪的相处,明曜性格好,待谁都十分真诚,唯独遇见他时,眼中总多了几分畏惧。每次云咎听她软声软气地喊“小玉姐姐”,心中便多少会有些不自在。他才是西崇山正神,或许她本该更信赖他一点?云咎头一次在另一个只灵身上花费那么多心思。他回想着神谕中关于蓝鸟的只言片语,又忆起她提起北冥的少数片段,他确信她对魔族的情感源于天生的雏鸟情结——虽然明曜过早地幻化了人形,可是心智终究成长缓慢,她没见过更广阔的世界,于是才把小小的北冥当做了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即使饱受伤害。得到了云咎肯定的回答,明曜果然安心了不少。云咎其实没有说错,她年纪小,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笑起来时脸颊单侧会有若隐若现的酒窝,灵动漂亮,仿佛片刻前的阴霾并不存在一样。二人最后降落在一个滨海村落,天色已深,侧耳听去只有海浪声阵阵,明曜光脚踩在松软的沙地上,一脸好奇地往大海里冲。她穿的是神侍新制的裙裾,远天蓝的底色,裙摆上又用水红的丝线点缀了几朵海棠,显得温柔又活泼,很衬她明媚的长相。她在夜色中踩着海浪蹦蹦跳跳,笑着回头看他:“原来从上面看,大海是这个样子的呀!”明曜到底是少年心气,没一会儿裙子就被海水沾得污浊,云咎等她玩累了才走到她身旁站定,见她低着头,有些疑惑:“怎么了?”

明曜垂眸看着裙摆,小声道:“衣服脏了。”在北冥的时候,所有鲛匠做的衣服都可抵御海水,从没有出现过这样黏糊糊的情况。云咎无奈地弯了弯嘴角,抬手在她身后虚拂一下,潮湿的裙摆片刻便干燥起来,明曜惊喜地抬头看着他:“谢谢神君。”云咎道:“来了人间,就不必称我神君了。”明曜眨了眨眼,咬着下唇,有些踌躇道:“那我可以称呼您的名字了?”云咎垂眸盯着她,他似乎告诉过她可以直呼名讳:“一直可以的。”“”明曜张了张口,表情依旧有些纠结,“不会很失礼吗?”云咎笑了,他俯下身,在黑暗中望着少女明亮的桃花眸,有些无奈地抚开她额前被汗湿的碎发:“不会。明曜,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怕我?”“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试着多信赖我一些。”冰凉的海水一浪浪漫过明曜的脚踝,她抬头望进他的双眸,刹那觉得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云咎的神情很认真,但语气却很柔缓,有商有量的感觉,与她习惯听到的那些命令式的口吻都不一样。像云咎这样生来高高在上的人,突然放缓声音讲话,是没有人能够拒绝的。何况明曜在他面前,总是不自觉将姿态放得很低,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与云咎相隔万丈,是拼尽全力都够不到的存在。她仿佛是天然便敬重他、畏惧他,始终无法像对待西崇山精怪那样自然地面对他。可正是因为如此,当云咎用这样接近妥协的姿态和她讲话时,明曜心中泛起了非常奇异的情绪。好像自己是真的在他眼睛里了。“云、云咎。”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明曜只觉得脑海瞬间刺痛,痛感转瞬即逝,她后知后觉地蹙起眉,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这样称呼过神明——仿佛是在北冥的时候。对了,她早在北冥的时候就听过他的名字。那时候,这个名字被当做一个避之不及的诅咒,不止一次,她听到有人告诉她。“不要化出本相啊,明曜,如果被云咎发现,我们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明曜茫然地摇了下脑袋。眼前,容貌俊美的神明依旧用那样温和的眼神注视着她,她放松下来,突然觉得这段记忆有些荒唐,仿佛被自己无意识中更改过一样。云咎并不是那样的人,他告诉她北冥魔族没有死,甚至他还要带她回去呢。明曜天生对恶意敏锐,云咎对她好,想要照顾她,她其实一直都能感受到。她伸手攥住他的衣袖,深吸一口气 ,又一次清晰流畅地唤他:“云咎。”他眼底泛起一丝笑意,如愿以偿地听到这声终于抹去了胆怯和敬畏的呼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心想。明曜会留在他身旁好好生活,逐渐淡忘北冥痛苦的一切。而西崇山会成为她的安身之处,没有人能再使她离去。暮色四合,黑夜似在瞬息笼罩了东海,明曜跟在云咎身后,亦步亦趋地往村落中走。这片土地上的居民以捕鱼制盐为生,家家户户随处可见出海用的船桨和渔具,有些装饰考究的人家,甚至在门口用打磨洁白的贝壳铺陈出一条小道。明曜从没见过那些,好奇地四周打量,一会儿摸摸贝壳,一会儿拉拉渔网。她这样闹腾,多少会整出些不小的动静,云咎却也不拦着她,只默默带她往村落深处走去。等明曜察觉到异常停下脚步时,已经是许久之后了。云咎见到她停住脚步,这才轻声道:“怎么?”少女初出深海,对人界神界常识的了解十分薄弱,可毕竟在西崇山生活多日,她也逐渐摸清了一些规律:“这里没有火。”她有些疑惑地四处张望,村庄寂静,漆黑昏暗,方才她在门外闹出这样的动静,竟也没人出来查看——若非房屋陈设齐全,简直便如无人之境。云咎点了点头:“你能感知到屋子里是否有人么?”明曜理所当然地接话:“当然啦,每家每户都有人。可是天那么黑,他们为什么不点灯?”还好她身为禽鸟的感知力并没有因为魔息长期的压制而退化。云咎收回探究的目光,声线清润:“想知道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他们。”“我可以吗!”明曜有些惊喜地望向云咎,自她出生后,似乎一言一行都被限定在一个范围。她最远能达到的地方、能接触到的物,只消一眼便能看得到尽头。在这陌生的东海之畔,处处都令她感到新奇,能摸摸贝壳、踩踩沙滩,明曜已经很满足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可以随意敲开一扇门,跟陌生人产生交际。她有些兴奋,更多却是紧张。云咎平静的目光使她莫名放松下来,当她敲响一闪木门时,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飞速的心跳。屋内寂静了许久,明曜咬了咬牙,又伸手敲了敲房门,小声道:“有人在吗?”她凭借禽鸟的天分,敏锐察觉到屋内人的呼吸放松了许多,于是又道:“你们不要害怕,我只是、只是”“途径此处,欲寻一处留宿之处。”云咎坦然地接过了话头。片刻后,木门被打开一条小缝,渔民的目光在看到明曜的瞬间泄了几分警惕,可语气中,依旧带着几分迟疑:“哪有这个时候来投宿的?你们哪里来的?”明曜转头望向云咎,他不紧不慢地朝渔民抬手作揖,报出了一个令她十分陌生的地名。渔民的语气和缓了许多,但依旧不曾将房门打开,只潦草地指了个方向:“你去那问问吧。那老太婆是个财迷,多塞些东西,说不准会收留你们一晚。”明曜眯起眼朝渔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眉眼弯弯,笑道:“谢谢您。”那渔民对上她明艳漂亮的脸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在闭门前多提了一句:“你们没事还是快走吧,东海附近不太平呢。”明曜应了一声,还想道谢,眼前的木门便被快速地拉上栓住。她回过头,习惯性想扯住身边人的衣袖,余光一瞥,先轻轻“咦”了一声。她伸手将耳畔的发丝拨到胸前,低头盯了半晌,喃喃道:“变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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