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栋视线从他泛粉的指甲一寸寸往上挪,最终落在他恬静漂亮的侧脸,大夫没说错,小风寒不碍事,休养这两日让他的气色好了不少。
长久的沉寂让柴雪尽心生怪异,偏头看去:“大人?”
“我一会就要走了。”戎栋在他眼里看见了惊诧,他不知情,“陛下密令我速速回京,接下来的事宜由解时琅负责。”
解时琅年过三十,是前些年科举出的,如今位居礼部郎中,曾受柴雪尽他爹的恩惠。
因这层关系,解时琅在送亲队伍里一直被边缘化,低调到许多人都忘了还有这号人在。
柴雪尽知道他到今没能和解时琅说上一句话是戎栋的手笔,现在人要走了,还把解时琅送过来,整个大写的居心不良。
“难道大人不怕解时琅助纣为虐吗?”
“解大人明辨是非,该知道怎么做。”
“看来大人叮嘱过解时琅,既然如此,我就祝大人一帆风顺。”
语气平平的像真心,他低垂着头自顾玩起那缸鱼,半点不过问往后的事。
是坦然接受还是另有计划,戎栋突然希望是后者,他盯着泰然自若的柴雪尽,轻声问:“你就不怕命丧于此吗?”
本该送他去死的人冷不丁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柴雪尽抑制不住地笑出声,好笑到眼角沾了泪珠。
在戎栋越来越阴沉的眼神注视下,他笑够了,用食指轻轻揩去水痕。
“大人,你在装悲天悯人吗?”
“没有。”
“那就别明知故问,戎栋,我会不会死已经和你无关。”柴雪尽伸手点点桌上的礼盒,“我与大人无甚交情,而在驿馆那夜得大人鼎力相助,如今也该物归原主,再向大人道一句迟到许久的多谢。”
盒子里装得是戎栋那柄价值不菲的匕首。
戎栋拿回了自己的东西并不见喜悦,嘴唇微动:“你……”
柴雪尽微微抬眸。
他的眼睛当真漂亮像会说话,戎栋再荒谬也得承认他是美的:“东夷局势复杂,你多保重,别为一时权势昏了头。”
“打住。”柴雪尽忍不住笑起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往后如何,我自会斟酌。大人,后会无期。”
如此决绝,戎栋不好再说什么,离去前深深看他一眼。
为了活,他或许真没错。
。
身为送亲使的戎栋离去是件要事, 因此不仅钟离世露面了,斯百沼也过来送行。
婉拒钟离世要派人护送的好意,戎栋拜别柴雪尽, 带着随从,迎着东风朝永春郡落城门而去。
斯百沼和钟离世大抵是忙中偷闲来这趟, 事毕同柴雪尽打过招呼又匆匆回郡王府。
风起残叶飞, 明明该是春暖的季节,柴雪尽却嗅到即将来临的寒风冰雨。
回到城堡, 柴雪尽先让元乐去后厨煮碗手擀面, 他今晚想吃鱼汤豆腐面。
元乐顿时热泪盈眶,高兴于他终于想通了肯好好养身子, 轻拍手:“影响食欲的人走了,是得吃点好的。”
本就想找个借口支走人的柴雪尽哭笑不得,算了, 能不引起怀疑随他去吧。
待内厅外无旁人,像影子似的解时琅方才低声开口,开口便道:“抱歉公子,是我无用。”
没能在进永春郡落前寻到合适的机会送他走。
柴雪尽笑道:“不怪你,之前安排在山间接应的兄弟没事吧?”
说起此事, 解时琅很疑惑:“起初被不明不白抓走了, 没过两日又给放出来,还给一袋钱做补偿。怕给公子惹事,我没让他们声张。”
可这事儿就是什么都没说更怪异。
解时琅不好同他过多接触, 按下疑心忍到今日。
旁人只觉得一头雾水, 柴雪尽心里清楚这是斯百沼所为, 一抓一放的,故弄玄虚。
“没事, 让他们继续待着,等我消息。”
“是。”解时琅觉得干等着总不是个办法,“殿下,还去海雅吗?”
柴雪尽知道他想问的其实是要不要逃走,反正戎栋先行一步,以道义来说也是承昌帝那边不仁在先,就算他们溜了也情有可原。
再说,朝中都知道解时琅的身份,不帮柴雪尽反会被骂白眼狼。
不合时宜的,柴雪尽想起那晚斯百沼的计划,眼里起了兴味:“再看看,现在不是我们说的算。”
尽管解时琅不知道他出于何种心思道出这句话,却也想到那位行事作风不走寻常路的三王子。
“殿下,他非良善。”
能成功从年轻草原狼一代中脱颖而出,靠得不但是自身实力够硬,还得有脑子。
接尘宴那晚,解时琅暗自观察过,在场的永春郡官员对斯百沼皆是敬畏的,这不是光靠身份就能办到。
解时琅调查过斯百沼,能用的太少了。
越是神秘莫测越是危险。
解时琅在看待斯百沼上与戎栋不谋而合,继而真心劝告:“不久前东夷王室有过一阵短暂的内乱,是他一力平定。”
三年未归,仍旧一呼百应,可见斯百沼在海雅的号召力。
柴雪尽微微挑眉:“那更好了。”
解时琅一脸迷惑,好在哪里?
“不用过度担心,照旧。”柴雪尽安抚完对新靠山畏惧的心腹,俯身从矮几上的书籍里取出张纸,“帮我找到这些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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