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东策目瞪口呆,这还是他那个平日遇事谈话最爱插科打诨的病娇娇好友吗?
另一人被激怒了,戎栋倏然起身,死死盯着他:“柴雪尽,你真敢说。”
“我为何不敢?”柴雪尽微微一笑,“我奉命以二殿下身份和亲,按戎侍郎所说为了黎民百姓,没资格吗?”
戎栋瞬间哑火,没见过他这么伶牙俐齿的一面,也恍然明白他怕是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就像自己看不惯他与斯百沼有瓜葛,他也受够自己处处管束。
不管是戎家公子还是礼部侍郎,戎栋鲜少吃这样的亏,在逻辑自洽的柴雪尽面前,他咬着牙:“有。”
得到满意答复的柴雪尽露出快意笑容来:“原来我有这样的资格啊。”
戎栋:“……”
他懂柴雪尽的意思,既然有,之前的为难就是有意为之。
柴雪尽一路的憋屈在此时终于出了口气:“戎侍郎,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敬我一分,我礼让三分。在抵达海雅部落前,希望你我能相安无事。”
毕竟此去东夷,危险重重,他一个病秧子需要保护。
戎栋险些气歪了鼻子,他倒是真好意思说:“柴公子真是爱恨分明,是戎某先前心思狭隘了。”
能让芝兰玉树的戎公子不顾教养的阴阳怪气,可见柴雪尽当真将人欺负狠了。
偏偏占便宜的当事人装作一无所知,笑道:“多谢戎侍郎夸奖,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戎侍郎了。”
戎栋脸一阵青一阵白,唯恐再坐下去会忍不住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一甩衣袖气冲冲走了。
门扉相撞闹出的动静震得屋檐下悬挂灯笼都跟着晃了几晃。
耿东策倒抽口气,这得气成什么样了啊。
柴雪尽神清气爽,施施然坐下,端起茶盏尝到了一嘴的微甜牛乳味,是东夷最常喝的牛乳茶,只不过他这杯里只剩牛乳没有茶,大抵是元乐怕他喝茶不好入睡给换了。
不愧是二殿下府邸出来的,细心体贴。
“你怎么还挺高兴啊?”耿东策替他操心,“惹谁不好惹他,你不怕他把你送到海雅部落就给你穿小鞋?”
“真能送到那,不好说谁给谁穿小鞋。”他回的太自然,让耿东策心里怪怪的。
“你……”耿东策迟疑,“有把握摆平东夷王室吗?我见过斯千顽,那和京都的纨绔子弟可不同。”
牛乳煮的很好,不见腥味,加入糖水甜丝丝的,又不会腻,柴雪尽很喜欢。
“放心,我有办法。”
从小到大他都很有主意,不管是和承昌帝的传闻还是后来说服陛下替皇子和亲,都不曾与耿东策商议过。
有时候耿东策怀疑他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朋友,可这刻对朋友的那份担心达到了顶点,道:“就算你再有办法,也要多加小心,东夷王室更为混乱。”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言顾其他了?”柴雪尽问。
就知道不该说这些有的没的,耿东策在他面前永远藏不住情绪,没好气道:“非要在东夷王室选个靠山,我建议你选斯百沼。”
柴雪尽惊讶:“你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建议我选他?”
耿东策道:“他给我的感觉很微妙,但凭直觉他是个正直无私的人,会以礼待你。”
柴雪尽心想,这就要让你失望了,斯百沼怕我给他父王戴绿帽提前警告我守男德,这印象坏透了。
“你对他评价很高。”
“大概可能还因为他曾经是个和尚,都知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他受熏陶几年不能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吧?”
这原因过分离谱,柴雪尽哭笑不得,冲散心头骤起的酸涩,他叹了口气:“好了,你别操心我。”
耿东策跟着笑笑,很快神情又低落下去:“你离京后柴家人一夜消失,是……”
“东策。”柴雪尽就知道他会问这件事,轻声道,“我不想他们成为我的软肋。”
也不想他成为他一家的枷锁。
耿东策眼里有酸楚,声音微颤:“替二殿下和亲是不是陛下——”
“不是!”柴雪尽打断他,眼神清明又肯定,“是我主动请缨。”
这在离京前耿东策就问过,当时谈话场景与此刻渐渐重叠,耿东策眼底发红:“你还说让我多照顾他们。”
结果他早就做好善后,谁也没告诉,就藏起了家人,孤身去探险。
耿东策突然又问:“你是不是没打算回来?”
“我是历朝百姓,能回自然想回生我养我的地方。”柴雪尽缓缓道。
要是回不去,自然也就没了回去的必要。
耿东策越发觉得他替嫁的事有猫腻,语气稍急:“和亲究竟——”
“耿将军!”
。
逾越了。
身为戍边大将军不该过问皇室秘闻。
柴雪尽已经提醒耿东策,事已至此,再去追问缘由无非徒添困扰。
“好,我不问了。”耿东策深呼吸,“那你告诉我,以后你我会不会再见?”
许许多多的事情摆在眼前,耿东策不想思考也不想看,执着想要个答案。
对上昔日好友咬紧牙关的严肃神情,柴雪尽再次轻叹:“东策,回去吧。”
也许顺其自然对他们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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