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离风震惊地扯开嗓子问:“不钓了?”
“不钓了,要回去给小鱼买窝。”斯百沼说。
徐离风在原地停了半刻,意识到果真没鲜鱼汤喝,气得直跺脚,他迟早要把那条野生四方片儿谋害了。
隐隐有件重要的事要禀告斯百沼,想不起来了,徐离风挠挠下巴,是什么呢?
等到客栈路过柴雪尽房门前,徐离风顿悟,转头去寻斯百沼,想说柴雪尽醒了。
用不着徐离风再多嘴,捧着小鱼缸的斯百沼看见披着白衫依靠床头的柴雪尽,大抵刚醒,眼神还很懵懂,任由小药童伺候着喂水,像只乖顺的小狸猫。
难得这么温顺,斯百沼站在床边,目睹柴雪尽回过神,成了扬起利爪的炸毛小猫。
柴雪尽的猫儿眼落在缸里摆尾的小鱼上,有气无力地问:“大师要把它送给我吗?”
猫儿爱吃鱼,让他养等于监守自盗。
斯百沼还是把鱼缸放到他床头旁的矮几上:“要不要让郎中再来给你看看?”
忙碌的小药童抬头,一脸天真:“师父来过了,说他还需多静养几日。”
人小声音大,斯百沼低头看小药童:“那你师父有没有给他另开药?”
那日后他请老爷子对柴雪尽的毒多费心,不能解,让人多活些时日也好。
老爷子应允了,让斯百沼最好在柴雪尽醒后同他说明真相,身为病人有知情的权利。
斯百沼想柴雪尽未必不知情,只是……他对上柴雪尽温软的笑脸,心里微动。
。
柴雪尽恢复些许力气后婉拒小药童帮忙,低头慢慢咬着调羹喝粥,白米软糯,配上腌制爽口的萝卜,很是开胃。
刚醒来又是半下午,柴雪尽浅尝一碗便放下了。
这次醒来他有些不同,似乎平和起来,多数时候温声细语。
面对斯百沼更是笑容相迎,险些让斯百沼误认为他又救过他的命。
第三日,柴雪尽撑着把白面油纸伞与斯百沼走在雨幕里,两人要去李大夫的悬壶堂复诊。
春天里的潍岭江几乎见不到晴天,一日又一日的阴雨耗尽斯百沼的耐心,也有部分原因是柴雪尽。
送亲的礼部侍郎戎栋正往这边来,而柴雪尽的伤寒还没好全,不宜赶路。
半路无话,坠珠似的雨滴落在伞面,敲出噼里啪啦。
街边空荡荡,斯百沼记起李大夫当日的话,语含试探道:“你这个伤寒拖得有些久。”
褪去高烧后的柴雪尽还有些小咳,身形比先前更瘦削了,风吹鼓起他的衣衫,幻视即将羽化登天的仙人:“体质太差了,宫中御医看过也调养过,收效甚微。”
那御医岂会不知道他中毒的事,说不定还是帮凶之一。
宫中能调动御医又敢对尚书之子下手的人屈指可数,幕后真凶渐渐浮出水面。
斯百沼又道:“以承昌帝的用心程度,怎会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原来他和承昌帝的谣言都传到了东夷。
没明说他的身份,可彼此心里都清楚他是谁。
柴雪尽露出了然的笑来,高烧时以为梦里听见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又一阵风,他拢拢袖口抵御寒冷,道:“没人能比他的江山重要。”
当初他救下周弘译,一时风光无限,哪怕落得个病秧子,也招来很多攀附之人。
未来皇储的救命恩人是何等的尊贵,更别提他爹还是尚书,本也是周弘译的伴读,想也知道将来会平步青云。
一切都止步于他这不争气的身子和过分招摇的容貌上。
柴雪尽是有些恨承昌帝的,垂下眼睑,长睫落寞:“他想让周家的江山继续延续下去。”
“人事无常,他怎么想不重要。”斯百沼安慰人的理由很蹩脚,“中原御医医术不过如此。”
数次提及他身子差,柴雪尽敏锐这里面有事,脚步不由得放缓。
斯百沼快出去一步,停住回头看他:“怎么?”
“没什么。”柴雪尽朝他笑笑,“在想悬壶堂的病人多不多。”
斯百沼轻挑眉。
悬壶堂的人不多也不少,由于提前打过招呼,两人不必等在外面,径直入内堂。
李大夫抬头见是他们,微微颔首,抓紧先给眼前病人看诊,写下药方交给药童,起身往他们这边来。
“病去如抽丝,稍后我开个补气血的药方给你。”
这话不假,接二连三的伤寒反复抽走了柴雪尽为数不多的精神,瞧着总有些提不起劲的柔弱。
柴雪尽拱手做辑:“多谢李大夫相救,晚辈感激不尽。”
李大夫托住他的胳膊:“你醒过来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说话间,李大夫同斯百沼交换个眼神,只字没提他中毒的事,先给人号脉。
他的脉象比沉睡时更飘忽,令人吃惊的是上次俨然濒临死亡,这次又平和无害,重新蛰伏下去,仿佛他没中毒。
怪象让李大夫皱起眉头,细细观摩他的神态。
从容不迫,还颇有礼貌的笑着问:“怎么了?”
李大夫取走他手旁的毛笔,吸墨挥笔写补药方子,头也没抬道:“恢复的不错,还是要多注意,尽量少伤风。”
柴雪尽理了理袖子:“好,我谨遵医嘱。”
太乖太听话了,引得李大夫和斯百沼同时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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