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昌抖了抖,哭丧着脸向斯百沼求救:“大、大师,救命!”
“我可救不了你。”斯百沼嗅到空气里一丝很淡的花香,去看柴雪尽的指尖,“打算怎么办?”
“放了。”柴雪尽松开脚到旁边落座,“或者大师有好的建议?”
不等斯百沼婉拒,便见郭昌一手扶碗一手撑地往柴雪尽跟前爬,哀求着:“我、我自愿跟着公子做牛做马,别放了我,求求公子收留我。”
见多识广如斯百沼也疑窦重重,这位郭公子和午间态度千差万别,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柴雪尽轻瞥,郭昌顿时像被骇住定在原地。
他道:“不用,我消受不起,郭公子还是走吧。”
郭昌还想哭两声卖惨,却将柴雪尽面上已有不耐烦,什么都不敢说,唯唯诺诺往外退。
“等等。”柴雪尽说。
郭昌眼睛亮了。
柴雪尽指指地上的四个家丁:“一起带走。”
郭昌的眼如同熄灭的蜡烛暗了,挨个用巴掌抽醒家丁,垂头丧气地走了。
客房静下来,柴雪尽推开窗,眼角余光发现斯百沼还在看他,大抵在想他怎么在郭昌手里活下来,还把人弄成那副对他俯首称臣的奴才样。
他知道,却不说,也不赶人走,就那么同斯百沼耗着。
最终斯百沼先耗不住:“有事叫我,我在隔壁。”
柴雪尽似笑非笑,目送斯百沼替他关上了房门。
斯百沼在窗前站定,招来徐离风,神情严肃:“再去查查柴雪尽,要更详细的情报。”
直觉告诉斯百沼,事情不太对,隐要超出掌控了。
第二日斯百沼没能见着柴雪尽,他病了。
惊吓加重了伤寒,柴雪尽在病榻上烧得人事不知,叫也叫不醒,脸颊红得活像熟烂了的樱桃,一捏便出水。
斯百沼请来郎中,那胡子花白的老爷子捋捋山羊胡,欠身撑开柴雪尽的眼皮,又把着脉皱起眉。
这姿态很像要坐地起价的庸医,斯百沼也跟着皱起眉。
老爷子将柴雪尽的手塞回被子里:“你和他什么关系?”
斯百沼:“和给他治病有关联吗?”
老爷子:“有,是朋友就早些送他回家,免得落叶归不了根。”
这话里深意很容易读懂,斯百沼语气很沉:“他怎么了?”
“中毒,一种罕见的毒,快要入肺腑,再过不久就死了。”老爷子直言,“他身子弱也和这毒有关。”
斯百沼拧眉,这么说来毒在柴雪尽体内存在数十载,身处京中,又是尚书之子,谁能下得手?
“我解不了他的毒。”老爷子叹息地摇头,“眼下该先让他退烧,你看呢?”
“麻烦了。”斯百沼道。
老爷子自药箱里取出针匣摆开,叫旁观的斯百沼:“扶他起来,露出肩膀。”
。
斯百沼有片刻停顿,引得老爷子侧目而视。
同为男子,哪有不妥?
榻上那位固然貌如好女,但也确实是男子,在医者眼里,救人最为重要。
斯百沼内心也怪,解柴雪尽衣带的手莫名快起来,即将脱掉的时候冷不丁想起破庙相同的情况,那时被他一脸惊慌地阻止了。
此时无比顺利,雪白羸弱的肩膀如寒风白花摇摇欲坠,有些晃眼。
斯百沼不自觉移开视线,听觉骤然上升。
银针抽离落在柴雪尽肩颈处,一道微乎其微的轻哼,似吃不住痛。
斯百沼喉结滚动,耳朵热了起来。
老爷子下手快又稳,不多时柴雪尽的脑袋和两侧肩头布满银针,好似刺猬。
斯百沼目不斜视,只问:“不如我给他加两件衣衫吧?”
“捂好被子即可,公子不用担心,施完针会好的。”
哪里是担心这个。
斯百沼说不出口便缄默等着拔针,越是想定心越是走神,飞禽走兽胡乱想一通,最终还是想到手里正扶着的人。
隔着层里衣感知到柴雪尽身上的热,或许体弱缘故,哪哪都软。
与柔韧的腰肢不同,肩膀更柔。
离得太近,又嗅到熟悉的幽香,这次斯百沼留了心,是幽淡的柏子香,与他自身散发的药香融成让人忘不掉的味道。
“施完针再喝五日药便能痊愈,切记一碗不能落,对寻常人来说伤寒不打紧,对他是要命的事。”
斯百沼一一记下了。
老爷子捋捋胡子,观柴雪尽的容貌:“可惜了这么俊的年轻人。”
斯百沼心有异样,转瞬即逝,如若没有柴雪尽拙劣的逃跑,那毒发时他会在哪?
隐约之间,斯百沼似窥见柴雪尽逃婚真相的冰山一角。
日落星升,又见天明,乌云笼罩着潍岭江镇,客栈客房里也是一片愁云。
该醒的人还在睡,好消息是退了烧。
斯百沼将早间推开的窗户回拉半扇,微风徐徐,吹动他的衣角。
榻上美人青丝铺满枕,衬得泛粉的脸颊越发娇艳,任何动静都没能吵醒他。
斯百沼怀疑过柴雪尽装睡,看了半晌,眼皮硬半晌,也让老爷子再来看过,只说他需要睡,睡饱了自然会醒。
一句话堵住斯百沼的满腹疑团。
柴雪尽究竟要睡多久,连老爷子也给不出个确切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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