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前须知:上章结尾重修了。那天比较忙,写到结尾凑合了一下。
六月初一,林沅究竟想做什么?
林湘对时间一向不是十分敏感,来到这儿后又缺乏便捷的计时工具,故而,除了书店开业的时间是在寻书的强烈建议下用心挑的,对于今天是几月几日,她总是不甚明了。
后来,她私下底问过林淮,下月初一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操办,林淮只是摇头,说那天府里既不请客办宴,亦非谁的生辰。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林湘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女主究竟意欲何为。
她索性不再想了。
她和林沅无冤无仇,据她对林沅的了解,对方不是个滥杀无辜之辈。既然掉马当天对方没冲她下手,现在突然心血来潮的几率极小。
性命以外无大事,林湘便继续咸鱼着,家和书店两点一线地每天跑。
眼看日头越来越毒,她便花了笔小钱,安了半透的竹帘,又在书舍内新添了数盆绿植,双管齐下,上班时总算不再过分闷热。
书店事少,工作节奏缓慢而悠闲。教寻书识字、学着给顾客推荐书目、登记每一笔收支,花少许精力处理掉书店的日常琐事,就是独属于她的、漫长的休憩时间。
——她坐在柜台后,或看杂书、或绘风景,又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是发呆喝茶。
有时,林湘会觉得这样惬意的时光如梦一样,生出拧一把大腿的荒唐念想。
这样安逸无忧、混吃等死的日子是她此生的终极梦想,怎么换了个世界,不需努力,就如此轻易地实现了呢?
这样想着,跪在正屋的牌位前,她决定尽快将排戏一事提上日程。
毕竟,现在的舒适生活是“林湘”给她的,若不立刻做些什么偿还,她总觉受之有愧、活不踏实。
开书店这些日子,原主从小积攒到大的私房钱被她挥霍了个一空,而距书店开始盈利、收回前期所有成本,只怕还有好一段时日。
剩下的钱,也不知道够不够排戏用。
月夜里,林湘点起一盏油灯,将原主父亲所作的戏本子又翻出细瞧。不,从严格意义上讲,这并不是一册装帧完好的戏本,只是一页又一页的用线缝订的手稿。
没有版印、无人知晓,这是对方生前所作的最后一出戏。
坦白来说,林湘不大喜欢这个故事。她是个俗的,一见了喜欢的故事,总是恨不得书里每个人都活得长长久久、百岁无忧的。对于悲剧,尤其是源于现实的悲剧,她……不忍看。
低下了头,手指轻轻抚上扉页的落款,她盯着这几个字出神。
纸上的字不是特别出众,只是工整清秀而已,然而,哪怕是柳大夫所提的牌匾,也及不上这笔字带给她的触动。
似有电流通过五体,从身到心颤栗哀鸣。
原主的情绪影响了她,每一次看见这些书稿,林湘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陈拂衣。
原主的爹爹有个好听的艺名。
他的真名林湘不知道,又或者说,这世上本也没几个人清楚。想来也是,一个官宦世家的公子哥,自幼落罪沦为伶人,历经从云到泥的大变,那个过去的名字,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林湘不敢多想,轻轻翻过扉页。
戏本上每一个字,她都熟悉万分。
原主一遍遍翻阅过它,从幼年失怙、哭泣不绝的八九岁,到亭亭而立、沉默不语的十六七,时间让孩童成长为少女,也赋予了书稿岁月的沧桑。截面起了毛边;页角轻轻蜷曲;纸张逐渐泛黄,它陪着原主一起变化,最终,传承到了林湘手上。
她一字一字细看全文,眉头先是舒展,而后深蹙。
身世凄楚的戏子与富有的女郎定情,花前月下,许诺叁生,两厢厮守,诞下一女,若故事至此落下句点,堪称一段值得传唱百年的爱情佳话。
而生活不断向前。
戏子只有那女郎一个,女郎却可以有无数的新欢。若戏子认清身份,安安心心做个温柔小意的小侍也就罢了,可他偏是个性烈的,生生将二人往日的恩情消磨殆尽。最后,戏子缠绵病榻之时,只剩一份份昔时共撰共赏的戏本,和两人所育的稚龄女童陪在他身边。
戏里情爱轰轰烈烈,若天河之水,无穷无尽,永不枯涸。而现实是残灯一豆、旧帐一顶,与幼子无助的哭嚎。
他擦净了孩子的泪,一遍遍安慰,一遍遍叮嘱,又唯恐女儿稚龄,记不得许多。便强披衣衫,重坐书案,为已尽的怨愤之作续了最后的一折。
爱恨一场,恩怨成空,最后的书文,他只为女儿而写,将殷殷叮咛尽付纸上,带着淡淡的痴愁,与绵绵无尽的爱意。
乖乖阿囡,莫哭、莫怕。我此生虽跌宕,却无悔意。临别所念,唯吾儿此后一生,盼汝今后健康无忧,远悲苦而长喜乐,无痴爱而守长情。
林湘一直看到夜半。
油灯的灯芯挑了又挑,几乎燃至尽头。
呷了口冷茶,她去井边洗脸。陈拂衣写戏时文辞自然,少修饰之语而情真意切,每每翻看,她总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心情低落许久。
爱情……冷水净面后,她睁眼去看漫天恢宏星斗。陈拂衣的痴爱的确不值得学习,但是,难道相守的平淡就没有龃龉?
静夜不明了她的心事,而林湘也不需要对方做出回答,事实上,她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睁眼挨过长夜,她盘算着哪日去帝京的戏班一趟,尽快将排戏一事做好。
总是压在心里,她不痛快。
这日,五月叁十,数日不见的林淮来店里看她。
因为有逃家的案底,林淮的行踪被管束地很凶,席云又不许对方和她来往,因此,来书店时,林淮身后不仅跟着数个丫鬟,还带了几只狐朋狗友来。
为什么说是狐朋狗友呢,因为对方从站姿到神态,都流露出风流恣肆的纨绔子弟气质,环佩叮当、烨然若神不假,表情却轻浮散漫。
已经把林淮划归自家领域的林湘将两个女郎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越看越觉得会带坏自家的娃。
叁个锦衣女郎连同仆从乌泱泱聚在柜台边,格外引人瞩目。怕惹麻烦,店内的顾客脚上虽没动,目光却都在往此处瞟,显然是想看热闹。
林湘叹了口气,招手让林淮过来,微恼道:“我看你走路还不稳当,怎么还要往外跑?”
连跪叁天叁夜,这才休息了几日,不好好歇着到处蹦哒,她的膝盖是不想要了?
“七姐放心,上了药的,不疼啦。”林淮本人倒是一点不在意,反而向林湘得意地自我夸耀:“我昨天还去跑马了呢,第二名!”
年轻人的身体就是能折腾。
看她高兴的样子,林湘也不好劝,只能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怎么来啦?”
林淮的表情立刻就严肃了,“明天就是六月初一。”
林湘脑仁开始发疼。
日哦,为什么要提醒她,让她干脆忘记,然后翘了这个约定不好么……
“七姐,放心,明天我会来接你,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林沅那个混蛋的!”
“别,我自己就行了。”林湘谢绝了对方的好意。她和林淮到底身份不一样。很多事她能顶住,林淮可不行。
这个傻姑娘还要劝她,被二人晾了许久、实在无聊的狐朋狗友们终于插了话:“阿淮,悄悄话说完了吗?”
“就是就是,我们还没见过这位姐姐呢,林淮你也不介绍一下。”
几人通过姓名出身。
——冯文瑜。
听到其中一个眉眼细挑、俊美非常的二八少女如此自我介绍,林湘心头一跳。
这个名字,她耳熟,原着里绝对有这个家伙,不是路人就是个反派。
因着这个缘故,她对冯文瑜多留心了些。这厮是个轻佻风流性儿,嘴上说着要照顾她的生意,拉着另一个女郎就往书架去,还专挑有人的地方,故意坏她的生意。两人口中调笑不断,态度轻慢,评价轻浮,像极了上位者在体察民情。
林湘远远听着,太阳穴青筋直跳。林淮交得都什么朋友!没理故意捣乱二人组她,同林淮说着话,分神回想冯文瑜的身份。
貌似,也是个和林沅对着干被干翻的反派来着?
这世道,真是,反派抱团出现。
总算送走了几个浑姑娘,林湘正欲掀帘进屋,余光却冷不丁瞥见一道灰色的影子灰影头顶一只叁伏天行人常戴的斗笠,眨眼的功夫,走进旁边店铺后的窄道中,消失不见了。
虽然没看见那人的面孔,但这身板、这步姿,林湘有些眼熟。
无怪她第一时间想起,一是画师生来对他人外形敏感,二来,这世道难得有男人像元宵这般身姿挺拔高健,行步又利落矫捷的。
附近有谁雇小工了?
没有多想,她转身回了书店。
陈拂衣这个名字,取材自红拂女以及程蝶衣。私以为很有名伶的气质。
咳。
这两天除了上班忙以外,闲暇时间都用来看小说了(捂脸),阿鱼我最近几个月痴迷水浒,从电视剧到小说再到同人文看了一圈。前两天在找到一篇很棒的同人,大几百万字看了个天昏地暗,津津有味毫不厌烦,果然攻城掠地扩大疆土是全人类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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