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这老胳膊老腿今儿算是废了。只盼着老爷子这回不过心血来潮,折腾这一回也就罢了。若是天天来,谁他娘的受得住啊!
队伍中一时间各种长吁短叹。
“汗阿玛于自身素来要求极高,咱们兄弟今日这般表现,也无怪他老人家如此生气。”胤禩强咬着牙关,这才没有跌倒在原地。也是这些年忙着拉拢各方势力,又被自家老爷子搞得心中郁郁,身体素质早不如以往。
除去老十四,早年腿上有疾的七阿哥反倒是今日表现最好的,更是今早唯一被老爷子拎出来诸般夸赞地。这会儿倒是感触颇多:
“汗阿玛恢复的这般快,可见便是最近几年,手上的功夫也没落下太多。”
这方面七贝勒格外有感触。他腿上刚好的那段时日,于骑射上也是深耕了许久地。当年教授他的师傅都道他天赋异禀,然而若没有那些年拖着这么个腿依旧不愿落于人后,骑射上哪里能这般快恢复常人。
众人听罢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老爷子可真是狠人啊!跟一众儿子们斗智斗勇,还能抽出时间在骑射一道。早前甚至还有心思研究数数几何这等杂学。
不像他们,这些年光是保全自个儿都已经筋疲力尽了。早年老爷子的诸多交代,早不知抛到哪里了。
众人对视一眼,突然觉得这点子罪也不算什么了。
为首的胤禛闻言愈发沉默,马术也就罢了,方才他特意瞧了,自个儿拉的弓还没有汗阿玛这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家来的有力。
更糟糕的是,他这才继位几日,每日光是处理朝政便已经用了大量心力。且他今日之所以表现如此差劲,怕也跟这阵子过于少眠,身子状态过差有关。
想到汗阿玛往日在朝政上的游刃有余,胤禛此刻难得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不瞒二哥,早前还是皇阿哥时,弟弟总觉得汗阿玛处事过于宽宥,于仁之一字执念过甚,致使朝堂之中诸多弊病。若是有朝一日,倘弟弟能够侥幸继位,必然要大展拳脚,革新除弊。然而如今当真得了这皇位,才发觉这一切远没有想象这般简单。”
当真自家二哥的面儿,胤禛丝毫不掩素日以来的疲惫之色。
早前汗阿玛多次出巡,期间胤禛并非没有监国理政的经验,然而从来没有一次如如今这般,朝堂上千头万绪,上到王公大臣,下至一县小吏,个个都有自个儿的心思。甚至连自个儿的心腹谋臣……
端坐在座位上,胤禛紧攥着手上的杯盏的掌心微微用力。
如今唯一一点值得庆幸的是,汗阿玛如今不知为何,尚没有插手朝政的心思,否则他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胤礽对这个弟弟实在过于了解,只一眼,便将对方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更何况眼前这人在他面前素来不遮掩心思。
随手递过一杯暖茶:
“四弟何必妄自菲薄,朝中各方势力争斗多年,朋党之势已成,短时间内理清谈何容易,便是汗阿玛在,也不过倾力维持平衡罢了。”
“我想,四弟之所以如此着急,恐怕还是想要革新的心思占了多数吧。”
毕竟只有尽快掌控朝堂,新政才能顺利下达。
“二哥可是觉得弟弟过于着急?”不等对面之人开口,胤禛便自顾自地长叹了口气:
“自太祖入关已有百年之余,如今大清境内,无论是人口,经济与早前已然大不相同。许多制度早已经不适合当今,勉强施为下去,受苦的只会是底层民众。尤其吏政之上,各地上下沆瀣一气,贪腐不知何时竟然成了惯例。二哥怕是不知,如今国库之所以尚未赤字,大都有赖于这些年各大关口处的贸易。”
“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话虽如此,胤礽语气却并未太过惊讶。汗阿玛这些年的权衡他这个做儿子的无法置评,然而历朝贪腐之流,非重典难以遏制,汗阿玛这些年一味求仁,又兼吏政混乱,这般结果不过注定罢了。
胤礽完全理解自家弟弟缘何如此动怒。
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说海外贸易各中风险,一国经济上断没有受制于人之理。
“这些人手确实伸得太长了些。”胤礽语气淡淡道。
“是啊,弟弟也是实在忍不得了,就怕再过上几年,我大清的国库就要被这些蛀虫彻底吃空了。”胤禛狠狠咬了咬牙,语气中尽是肃杀之意。
“何况这种歪风邪气,若再不制止,只会愈发泛滥。便是早前还算好的,如今却……”
不知想到了什么,胤禛面上异常地难看。甚至隐约还带着些许被背叛的深恨。
胤礽心下有些明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温言道:“四弟可知,汗阿玛登基之初,最大的敌人是谁吗?”
“自然是鳌拜,还有那些个辅政大臣?”胤禛闻言微怔了片刻,不明白自家二哥为何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四弟这么说并不算错,然而事实上,于当时的汗阿玛当时来说,当时满八旗各方势力甚至都可以说上一句是敌非友,甚至连二哥当时的外祖一家,内心也未必想要汗阿玛亲政。”
“即便当时皇额娘已然入主中宫。”
窗外,不时有积雪簌簌而下,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胤礽思绪难得有些飘远。
“当年世祖所立下的四位顾命大臣,纵然各自敌对,私底下刀光剑影无数,然而唯有一条,却是一致对外的,那便是对汗阿玛的态度。”因为什么,出身帝王之家,二人心里如何不清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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