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短短一月不到,村中已然不剩下什么活人了。
强忍着没有多看,胤礽径自朝着咒力最强的地方走去。一路上,富察永安倒想为胤礽驱赶往来虫蚁,然而意外的是,一路走来,明明遍地蛇鼠,却偏无一物能靠近三分半米之内。
低头看了眼腰间系着的药包,富察永安心下又添了些许拜服。
不出所料,约莫半刻钟后,映入三人眼中的正是一方早已破败了的神庙。
神庙位于村子最里面,距离宗祠不过半步之遥。然而不论装潢还是旁的,俱比一旁的宗祠不知多了多少尊贵庄严。哪怕如今破败了,依稀能看出早前盛大的模样……
庙门口,雕刻着地“文昌星君”的四字牌匾,不知被何种利器生生劈地粉碎,此刻破碎的牌匾之上,不知何故,尽是各种虫蚁尸体。
看着眼前仿若泄愤一般的匾额,杨承安目光陡然复杂了一瞬,很快又被无尽的哀凉所取代……
打开神庙大门的一瞬间,饶是三人做好了准备,也被眼前这般诡异到近乎荒诞的场景惊地说不出话来。
只见诺大的神殿之上,四处皆是斑斑点点地残肢血迹,围绕着这些“生食”,又有成群结队的蛇虫前赴后继着,堆砌而成一幅幅繁复而又诡异的图案,活像是古老史书上的祭图一般。
神殿中央,象征着文昌星君的金像以及烛台等物更是被砸地粉碎,同方才门前的牌匾一样,昭示着来人心中无休无止的恨意。
越过遍地丛生的蛇鼠,杨承安亲自带路,推开厚重地石门,一片黑暗中,只听得一声沙哑到近乎干涸的声音传来:
“咳咳咳………这时候还能有人过来,是杨大人吧?”
虽然声音沙哑不堪,听语气应是个年轻男子,倒是符合他早前的猜测。甫一进来,胤礽便感受到一股极强的怨念扑面而来。
空间内,原先还半躺着的阿玉几乎立时便跳了起来:“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未曾出世的婴儿亡灵?”
“你说什么?”胤礽脚步攸地停止了一瞬,尚未出世的婴儿,婴儿………想到早前那些人对于祭祀的描述,饶是胤礽,心下也不由颤动了一瞬。
空间内,阿玉这会儿已然气的不行了,稚嫩的小脸上此刻满是肃然: “是婴孩没错,且还是死前遭受受过无尽痛苦的孩子。”
“怪不得………”透过意念,阿玉低声轻喃道:“未出世的婴儿灵魂最是纯净不过,乃是天然汇聚怨念的最好容器。这里本就怨念甚浓,其中更是包含着血亲父母………”
血亲父母………胤礽眼睫轻颤,目光下意识看向方才出声之地。就在这时,一旁的富察永安已然将带来的火折点燃。
足足数米之宽的地窖之中,年轻男子一身单薄的青色长衫,此刻无力地正仰躺在身后墙壁之上。也不知多久未曾进过食,眼前之人此时两颊凹陷,嘴唇更是干涸地吓人。
杨承安下意识要将随身携带的水袋递去,却见来人只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男子怔怔然看着头顶,已然干涸的双眼中依稀有水光闪过:
“咳咳,后来的每一天我都再想,盼春当时被孤零零关在此处时,会有多害怕啊!”
“杨大人你知道吗?盼春她从小到大最是怕饿肚子,那时才五六岁,就敢跟着我上山捉鸟来吃,饿极了竟连蛇都不怕。”
明明嗓音已然彻底嘶哑,每每多说一个字都能感到无尽的痛楚,然而男子却好似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
“其实咳咳………其实我早该想到的,盼春虽然往日里胆子大了些,内里却是个再知礼不过的好姑娘。我俩从小一道长大,早前她却是连碰到手都要羞地不行,谁曾想我走的那天晚上她却一反常态………”
男子沙哑的声音中满是悔恨:
“走之前,盼春一直叫我早些回来,不必再想着攒银子,回来便带她离开,可我还是晚了………”
想到回程之际倾盆而下的大雨,山间不断滚落的石流,那是他头一次那种窒息般心慌,冥冥中,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离他而去。
“我早该想到的,盼春她那么聪明,连那日被锁在这里前,都是被喂了药地………”
“对不起,若我当时不曾犹豫………”一旁的杨承安哑声道。
“事到如今,真要说对不住地应当是我才是………”
说不上原谅亦或什么,男子没有再看眼前之人。事实上,作为年少之际便四处倒卖货物的小贩,父母早逝一路跌爬滚打长大的孩子何石并非无知之人,知晓灾疫生出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想到了村中成千上百的鼠蚁之流。
底层百姓们或许不明原理,却也知晓这些玩意儿最是沾染秽物。而他,正是将这些东西弄来的罪魁祸首。
也是他,让眼前清白无辜的县令大人平白沾染上了罪孽………
“抱歉,连累各位大人了。”男子艰难的抬起眼,第一次将目光转向了胤礽两人。虽不知具体身份,但看气度便不是寻常之人:“咳咳………现在外面,情况怕是非常不妙吧?”
“抱歉了………”男子又一次艰难道。看着眼前之人濒临涣散的瞳孔,胤礽下意识想要上前,却被对方唇角地笑意死死钉在了原地。
“是盼春,盼春她来接我了………”
恍惚间,胤礽好似看到一位鹅黄色碎花小裙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在遍是沙土的地上费力书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还不忘红着脸对一旁呆呆看着她的男孩子轻声哼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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