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届时孤自有法子。”
汀兰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在胤礽的强硬中退了下去。
出乎众人意料,二十八年,众人以为的大选并未如愿到来。无他,经历了去岁洪灾之事,康熙心下复又将河堤之事重要程度往上提了提。又兼大难之下,为防宵小之辈趁机作乱,安民之心势必要提上日程。
总之,时隔数年,康熙帝又暗戳戳地想要南巡了。
一回生,二回熟,坐在南下的御船之上,胤禛这会儿也不头也不晕了。甚至一路上还颇为认真地研究起《水经注》来,自去岁那件事后,胤禛便对治河一道来了兴趣,短短时日,涉猎的书籍已经有半人来高了。
不得不说,这份专注,饶是胤礽也自认不及。许是受对方影响,胤禟这段时日也颇为乖巧,沿路甚至还在胤礽的推荐下,接见了几位数术方面的大家。
江洲等地文风之盛,从来不止是儒学一道。甚至于整体科技水平,也是走在时代前列地,胤禟素有奇思,一路走来,可谓收获颇丰。
此次南下,大半是为了巡视河工,一路上自是比不得宫中舒服。于数九寒天之下登临墙道,在临近负摄氏度的河岸下勘查地貌,种种从来不是件简单之事。好在在康熙“狼爹”教育下,包括胤礽在内的几位阿哥都不是吃不了苦头地,连最小的胤禟,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一路行船而来,众人到达南野已是晌午时分,作为荆江下游,江流分支流过的地域,无疑是此次洪难的重灾区之一。
甫一踏入此地,便有一股说不出的荒凉之意扑面而来。码头旁,原本应该是最为热闹的互市之地,此刻行人却不过了了,大多还是衣衫破旧。洪水退去后,早前被冲毁地石门尚还未曾建起,数艘肉眼可见破落的行船歪七扭八地横在岸前。
细瞧之下,怎叫一个杂乱了的。
为首的康熙帝面色当即沉了下来,此行本是康熙临时起意,许是通知地不到位,一直到众人行至街口,南野县令方才带着一众衙役珊珊来迟。
“奴才杨承安给万岁爷请安,万………万岁爷息怒!”
来人出乎意料的年轻,约莫二十出头,面色白净,一袭青色官袍,身形却显出几分瘦弱来,顶着身后知州看死人的目光,来人头顶上的乌纱帽尚还没带严实,便忙不迭地跪趴在地。
“万……万岁爷,奴……奴才……”
区区一小地方的芝麻县令,还是这般窝囊样子,康熙连多瞧一眼的兴趣都无,看都不看对方一眼,便径自越过人往前方农田方向走去。胤礽等人紧随其后。
“去岁过后,此地良田毁损如何?可曾及时清理修复?”
众所周知,洪水淹没过的土地是不能立即恢复种植的。一路走来,看着眼前几近荒芜的田地,还有四周稀稀拉拉的人群,饶是康熙,开口也不由带了几分沉重。
杨县令尚未来的及开口,一旁的管知州便抢先道:“回万岁爷,多亏万岁爷英明,早早教两岸之人撤离到高地,县里粮库尚在,一应物资又送来的及时,虽田地损失不可避免,这会儿清理起来还尚有些余力。”
身后,杨知县似是想说什么,在上官的威严下,嘴巴嗫诺了半响,到底没有说出话来。胤礽不由多看了对方一眼。
康熙蹲下身子,伸手细细摩擦了一番土质,知晓对方所言未虚,又唤来附近村民询问了一番,这才抬脚往下一处村落走去。
此番特地驾临此处,本就是为了巡视农基,一连走过多处村落,一直到日头西下,眼看脚下的小径愈发偏僻,从方才起一直沉默着少有出声的杨知县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冲上前出声道:
“万………万岁爷,时……时辰不早了,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回吧!”
话还没说完,人便先颤了起来。
这般拙劣地掩饰,连胤礽都不由扶额,更别提眼睛利地跟什么似的康熙爷了,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怎么,前面有什么是朕不能看地吗?”
“不……不是,奴才………奴才!”小杨县令位卑职小,哪里见过这般威势,扑通一声复又跪倒在地,半响才结结巴巴道:
“回……回万岁,不……是奴才刻意阻拦,是前头那个村子有有……”
“有诅咒啊!”
话音落,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只见杨县令直直趴倒在地,本就白净的脸上此刻早已雪白一片。
初春时节,空气中尚还带着丝丝凉意,然而眼前这位小杨县令,此刻苍白的额头上却满是密密麻麻汗珠子。肉眼可见地,浅棕色的瞳孔正不断扩大。
显然是一副惊惧至极的模样。
胤禟到嘴边地轻讽登时顿了下来,反倒是一旁的管知州不知想到了什么,以不符合对方圆滚身姿的速度一马当先冲上前来,横着一双绿豆眼对着来人声词俱厉道:
“什么诅咒?万岁爷跟前,岂容你污言秽语!本官看你是乌纱帽带的太久了吧!”
“陛下,奴才……奴才……”
杨承安身子抖地更厉害了些,一张颇为俊秀的面容上满是惶恐。连一旁的胤禟都忍不住白着眼吐槽:
“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怎的偏生了个鹌鹑大的胆子,真是白瞎了这么张好脸!”
要知道胤禟从小到大,对长得好看的事物总是要宽容几分的。这会儿能这般不留情面,可见对其为人有多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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