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富察永安请太子殿下安,不知太子殿下今日过来………”
“富察侍卫不必多礼……”没有多余的客套,胤礽将所求之事简而言之地告知对方,然而谁曾想,话音刚落,却见眼前之人原本红润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苍白了下来:
“殿下……您都知道了?”
什么?知道什么?他要知道什么?
在对方几欲崩溃的目光下,胤礽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突然出现在了胤礽心头。
“太子殿下,这是今年新贡的君山银针,听说最是舒缓解燥………”
书房内,带着丝丝甜腻的声音响起,胤礽抬眸,看向一旁面带羞怯的陌生宫女。
来人一袭颇为素净的烟青色缠枝玉莲宫装,梳着的也是宫女们最为常见的两把头,乍一看,好似同这毓庆宫诸多宫人们没有分毫区别。然而不论是耳边微微晃动的碧色珠翠,还是俯身奉茶时欲露不露的细白脖颈,亦或空气中微不可见的红梅冷香………
胤礽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面不改色地从对方手中接过茶盏,轻啜了片刻方才随意道:
“你是新来的,孤怎么瞧着有些眼生?”
“奴……奴才名唤玉书,是前阵子自内务府分过来伺……伺候太子殿下您的。”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小宫女下意识咬了咬唇,原本秀致的小脸霎时便染上了些许红霞,微微颤动的眼睫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烛火下,本就腻白的脖颈愈发动人了许多。
然而一直到昼夜将熄,书案上,堆积的书卷越来越多,眼前这位太子殿下也没再同她多说半句。玉书沉默着侍在一旁,眼见对方素笔挥毫,偶尔低眉沉思,狭长的眼睫在烛火下的映照下留下深深的剪影。
不知为何,小宫女突然低下了头。
一直到夜半时分,胤礽方才合上卷轴。夏末秋初,最是一年草木繁盛之际,池塘边,不时传来几声蛙鸣。
小喜子同几位内侍在前头举着灯笼,从书房到毓庆宫正殿不过几步路的距离,然而就只着一小会儿,胤礽便已经眼尖地看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同玉书一般姿态清妍的,妩媚娇艳的,小鸟依人的,甚至还有带着浓浓书卷气息……
这一刻,胤礽只感到来自自家汗阿玛森森的恶意……
“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不远处,小喜子略带担忧的声音传来。
“无事………”
只是有些头疼罢了,寝殿内,昏暗的灯光下,胤礽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这都什么事儿啊!
第二日,连续炙烤了数日的紫禁城终于迎来了瓢泼大雨。
胤礽过来时,康熙已经早早便将众宫人撤下,此刻诺大的乾清宫内,除去父子二人,只留一旁脑袋只恨不能垂到地底的梁大总管一枚。
想来富察侍卫昨日便已经将来由尽数禀报给了对方。对此胤礽并不意外,即便了这层姻亲关系,于富察侍卫来讲,归根究底汗阿玛才是对方真正的主子。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保成来了……”从成堆的奏折中抬起头来,康熙如往常一般在身旁的位置上轻拍了两下,语气意味不明道:
“保成今日倒是来的早!”
这不明知故问吗?胤礽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会儿也不往跟前凑了,只在御案一旁软塌上寻了个角落随意坐下。眼见上首之人神色凝滞了一瞬,胤礽瞬间熄了拐弯抹角的心思,语气难得带了一丝赌气般地梆硬道:
“汗阿玛若是有所疑问,或是对儿臣存在什么想法,大可直接询问儿臣便是,无辜牵连他人着实不妥当………”
这也是除了好友无辜遭殃外,胤礽迄今为止最为愤怒的地方。早前他一直以为,他同汗阿玛身为父子,便是中间隔着君臣之别。于朝政之上尚需谨慎为之,然朝政之外,总不该藏着掖着才是。
可惜如今,若非他谨慎这么一步,若霖怕是命都要莫名其妙地没了………
想到这些,哪怕情绪稳定如胤礽,这会儿也不由有些恼火。
然而这份恼火看在自以为掌握了真相的康熙眼中则又是另一幅味道了。保成自小懂事乖巧,虽这些年时常会有些过于自在,常给人万事不盈于心之感,然身为储君,于外物淡漠一些并非坏事。然而这会儿………
又想到昨日对方还特意嘱托富察永安照看那人………
只听嘭的一声,手中尚未被批改完成的奏章被重重砸在雕刻着双龙戏珠的御案之上。案旁不幸被砸到的茶水也在一声脆响后咚地一声倒了下来。
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
然而这会儿三人谁都没有心思注意这些:
“无辜?保成口中的无辜,是说引诱储君无辜,还是他张若霖以下媚上无辜? ”
重重将手旁的奏章拂下,空荡荡大殿之上,康熙略显低沉的声音好似夹杂了无尽的怒火,只带一星半点的火星子,便要彻底燃烧起来。
而这份怒火的源头,胤礽此刻只觉天降一口大锅,当即拱手一礼道:“汗阿玛误会了,儿臣同若霖不过寻常好友,决计没有您所说的媚上之举。”说到媚上,胤礽紧紧咬了咬牙:“汗阿玛所谓引诱更是无稽之谈。”
“哦,是吗?”上首之人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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