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对方惊异的目光。胤礽径自上前拿出一方空白纸张,仿若随意般轻手一挥,不过须臾,一篇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便已然跃然纸上。
潇洒俊逸间偏有中说不出的气魄。
期间仿若行云流水的姿态更是直叫胤禛看呆了去。再对比自己方才近乎僵硬的模样,胤禛更是猛地涨红了脸。
“小四年级还小,字迹不稳本非什么大事,日后稳住心神慢慢练习即可,绝不可急于求成,更不是用的力气越大,字迹便越稳重的………”看着眼前近乎执拗的弟弟,胤礽难得语重心长道。
面对自家二哥,胤禛下意识便想答应,可话到嘴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可是如果弟弟不能快些改掉,汗阿玛那里………”
说到这个,胤礽嘴角又是一抽,起身狠薅了一把对方的小卷毛:
“放心吧,汗阿玛不会记得地。”
“是………是吗?”小胤禛瞪着大眼睛,神色分明有些不敢相信。
大概在对方眼里,自家汗阿玛形象实在过于高大上了吧。胤礽心下有些无奈地想着。
晚膳时分,借着一道下棋的功夫,胤礽还借着玩笑的功夫同自家汗阿玛提过一回,果然对方自个儿怕是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听说是汗阿玛您两月前说过的。”
这话一出,饶是对面的康熙爷都不觉有些无语。偏对面的宝贝儿子这会儿还满目揶揄道:
“小四今年方才七岁多些,汗阿玛您也莫要过于严厉了些。”
只是当时心情不好随口批了一句,这会儿早早忘得差不多了的康熙爷:“………”
当然皇帝这种生物,必然是不可能从自身找原因的:“不过小四这孩子,气性是不是太大了些………”缓缓落下一子,康熙轻咳了一声随口道。
“是吗?”对面,胤礽淡笑不语,转而极是利落地下手,封了对方的退路。
一刻钟后,看着棋盘上已经被杀的几乎片甲不留的黑子。自诩纵横棋场无数的康熙爷执棋的手罕见地微颤了片刻。
儿子果然都是冤孽,是吧……
这头胤礽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康熙目光仍死死盯着眼前的棋盘,良久方才摩擦着下巴,对着一旁的纳兰性德幽幽道:
“容若,你说保成这孩子,平常同朕对弈时是不是太收着了些了。”
这………难道不是再明显不过了吗?
看着眼前几乎一边倒的惨烈棋局,同“收着”的纳兰性德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意,须臾强忍着良心的痛意开口道:
“许是陛下您今日心神不宁,未能占得先机之故………”
话说什么时候能同太子殿下对弈一局呢?偷偷觑了一眼自家主子爷,纳兰容若心下不由更期盼了几分。
翌日清晨,胤礽自入定中醒来之际,御船已然缓缓靠近苏州码头。两岸间,不时有婉转悠扬的小调传来,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吴侬软语。
眼看御船即将靠岸,两岸间人声鼎沸,愈发显得嘈杂了起来,连胤祉几个小的这会儿在房间里也呆不住了,透过甲板,眼神频频在岸上张望着什么。
隆冬时节,码头旁,各类的早市依旧热闹得紧,天还未大明,便有担夫挑着半人来高的早食担子绕着岸边来回吆喝着。糯米汤圆,酒酿圆子,轧饸饹,红藕青团均是些常见的早食………来往行人也大都粗布麻衣,于寒风中瑟瑟发抖。偶尔有衣着富贵的商贾之流路过,脚步也大都匆匆。
甲板上,胤礽微微皱眉后很快又松了下来 ,转头看着一旁隐隐有些不乐的汗阿玛温声笑道:“都道苏州巡抚汤大人施政节俭,不尚浮华,更不屑以虚乱实,如今瞧来,倒也不负其清正之名………”
见是自家儿子,轻叹了口气,康熙面上的愠色到底和缓了些。胤礽都能瞧出来的,没道理执政多年的康熙帝会看不明白。对于下头官员的粉饰太平,献媚奉上之举,康熙嘴上不说,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然而有时候政治,却也的的确确需要这般的虚假繁荣。
良久,晨曦中,方才传来一声几不可闻叹息:“朕向闻江南财赋之地,然今观市镇通衢,似觉充盈,其乡民之饶,人情之朴,不及北方。”
码头上,迎着晨曦,不时有身形粗壮的力夫背着半人来高的沙袋在岸上艰难行走,明明隆冬之际,这会儿额间却已然满是汗意。饶是如此,身上也未能得一二棉裳裹身。
很难想象,这是棉纺织业最为发达的江南之地。胤礽眼中无端沉寂了许多:
“汗阿玛说的是,自古江南多重税,去岁全国赋税,江南六省便独占四成之多、儿臣私以为,哪怕有棉纺之类产业营收,于寻常百姓,确实负担过甚了些。”
去岁查阅户部历年卷宗之时,胤礽便已经敏锐地察觉了其中不妥之处,也曾同自家汗阿玛隐约提过几句。只那时前有三藩遗乱在前,后有台湾战事于后。康熙虽觉有理,却也未曾立时行动。
直至看到今日之景。
纸面之上算计地再清楚,也决计不比眼前的场景来的震撼。
作为苏州省府,江南最大织造所在,可以说某种程度上算是江南经济文化中心。两人入目所及之处还是略显繁华的苏州码头,很难想象其他偏远村落又是何等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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