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把一众宫人包括佟佳氏本人吓得够呛。
那屏炕乃康熙爷亲赐,所用材质更是少有的和画珐琅玻璃,满宫中都寻不到几件来。佟佳氏往日自是格外爱惜,更何况玻璃易碎,若是当真伤了四阿哥………
总之那一日,承乾宫的灯火亮了许久,一直到深夜才熄。也是从那日起,对四阿哥没事总爱往毓庆宫跑的举动,佟佳氏也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阻拦。
罢了,就当是消磨精力吧。
四月里,正值万物融生之际。微风吹过,空气中满是花瓣的甜香气。横据了小半个前院的杏花树下,胤礽一袭月白色长衫,手中三尺薄剑宛若游龙,舞动时又似是凝着青光,起承转合间配合着脚下飘逸灵动的身法,明明身处繁花似锦的人间,却偏有种说不出的飘渺洒脱。
一旁的小胤禛早看呆了去,一双乌黑的眼珠瞪地极大,连早前拼命鼓掌的小手都悬在空中,半天忘了动弹。
“殿下这剑术当真愈发厉害了。”石桌旁,武将之家出身的觉尔察安隆张大着嘴巴。良久才转头抱着手中朱红色的长枪叹了口气:
“这舞剑就是咋看咋好看,不像奴才这把长枪,怎么舞都瞧不出半点风姿来。”
“咳咳……风姿?你?”差点被口中的茶水呛到,张若霖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番。
一年多过去,小伙伴们陆续长了身量,而眼前的小黑胖也只便成了……嗯……中小黑胖。
良久,张若霖嘴角一阵轻扯:“风姿这玩意儿,跟武器可没什么关系。”
“呵……连杆枪都抡不动的人可没资格说旁人。”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觉尔察也不甘示弱,当即反唇相讥。
闻言张若霖眉头都没动上一下:
“《礼记》第一篇《曲礼》可记住了?别到时候再被太傅点到,没得给殿下丢脸,还白白让大阿哥那头看笑话………”
“总比某人,骑射课上被头小母马吓得腿软,还差点栽倒在地……”
眼前着两人一言不合又掐了上去,一旁的纶布两人默默对视一眼,旋即默契地执起了手中的茶盏。
嗯,今天这茶不错。
待胤礽收拾妥当,牵着小四过来的时候,眼前这两人已经吵了好一会儿了。
“太子殿下!”
顾不得争执,几人忙起身见礼,胤礽这一年来个子长得飞快,明明年岁在众人之间算是最小,然这会儿个头竟然比大两岁的纶布还要高些。又兼身形修长,此时一身云锦织就的石青色长袍,行走间隐隐生晖,袖口处紧紧收起,依稀可见的银丝缀边更显出几分尊贵来。
同方才潇洒肆意的“剑客”好似不是一人般。饶是见惯了这般反差,众人依旧微愣了片刻。
“殿下待会儿可是要出去?”最先反应过来的自是张若霖无疑。
“阿哥所,六弟这几日有些不适,孤身为兄长,自是要前去探望一番。”
一听到有新弟弟,一旁的胤禛下意识拽紧了自家二哥的手。
“弟弟………胤禛。”
饶是这话说的结结巴巴,词不达意,胤礽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好笑地半伏下身,戳了戳对方委屈巴巴的小脸。
“二哥只是过去瞧瞧。”
话音落,胤禛单薄唇角紧紧抿起,小手握的更紧了些,丁点没有要松的意思。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对视良久,在小家伙执拗的眼神中,胤礽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阿哥所位于文华殿东侧,距离胤礽的毓庆宫尚有一段距离。且比之毓庆宫的宽敞,这里明显就要逼仄了许多。
胤礽一行人刚行至门口,便听到一声微不可见的哭声,不同于寻常婴儿那般有力,反倒细细弱弱,活像个小奶猫一般。
诺大的阿哥所,未长成的阿哥如今只有一位,不用想必是六阿哥无疑。
胤礽牵着小四的手不由紧了紧。
五六两位阿哥出生时日虽相差无几,然境遇却委实天差地别。乌雅贵人宫人出身,生下四阿哥时便已经错过了大封。偏本人又没特殊到让康熙为之破例晋封,以至于如今生下两位阿哥,仍还是尴尬的贵人之身,更无抚样皇阿哥的资格。
六阿哥本人更是生来体弱,还不晓得能不能养的活,比之活泼健康,一出生便被抱去宁寿宫的五阿哥。六阿哥堂堂皇阿哥,如今倒成了烫手山芋一般。
连康熙爷,都因着体弱之故鲜少关注这个新生的婴孩。
进入内殿,孩童本就细弱的哭声好似又弱了几分,胤礽下意识皱了皱眉。
“姐姐,小阿哥就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屏风后,妇人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
“宫里几位主子都不操心,咱们当奴才的有什么办法?”比之前头那位的惊慌,眼前这位明显淡定了许多。这会儿还有心情研究手上的绣纹:
“可……可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姐姐,咱们要不还是叫太医过来。”
“早前又不是没请过,不过寻常哭闹罢了。再说了,六阿哥生来如此,太医都说了先天不足,便是真出了事儿,也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可……可是万一……”先头那位妇人仍有些惊慌。
“我的傻妹妹啊!”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水,年长些的蓝衣嬷嬷方才轻哼一声:
“除了头几日,这么些日子了,你看宫里哪位大人物过来瞧过了。可见这六阿哥身子如何,宫中贵人们心里有数着呢!”便是真出了事儿,顶多责罚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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