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不到?
尹勋的目光停顿在这个质问上。
“不。”
他生硬地给出了否定。
但是那抿起的薄唇,和微微调整的坐姿,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气氛如同凝固了一般,有些僵持不下的意味。
黎绯自从在这里坐下之后,目光便尽量避免几案上的文件,唯恐触及什么商业机密,只落座时的随便一瞥,就看见了好几个“rr”(并购)、“acisition”(收购)的字样。
还真是“天凉王破”的霸总啊。她叹气。
此时气氛僵硬,少女如坐针毡,想着该如何说服眼前的男人,视线发散之后,一本薄薄的书便映入眼帘。
描金的“y way”以及封面上绝代佳人的油画肖像,一同闯入她的视野,
黎绯下意识去拿起,却发现在英文原版的《y way》下面,还压着一本中文版的《无远弗届》。
除了译名之外,这同样的诗集,还有一个更为明显的区别。
英文原版的《y way》封面,画着弗吉尼亚的肖像,这一幅画作同这本诗集一样传奇。
《y way》收录的是战争年代散佚的诗篇,而这幅震惊世人的画作,出土于同一年。
在诗人的身份之外,弗吉尼亚作为画家、雕塑家的身份以及艺术成就同样杰出,但这幅画像却不是出自她的笔下。
她是个女人,她很美,她是个画家,但一生都没有创作一幅自画像。
与她同一时代的画家留下了许多关于她的画,后世的人们才得以窥见那美丽的容颜。
在多个世纪以来,关于弗吉尼亚的美貌的声名,曾经一度超越她的才华。直到近现代,人们关于她艺术成就的探讨才逐渐置于对于美貌的赞誉之上。同时也一直有言论称,那些画家在画弗吉尼亚时,戴了才华的滤镜,下笔之时加了修饰与美化。
直到那年这幅画像的问世。
它不是出自同一时期任何一个知名画家之手,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画像的作者是,弗吉尼亚的政敌。他亲手裁决了弗吉尼亚的罪名,将她驱逐,将她流放,却又在夜深人静时,偷偷画下她。
他对她的裁决义正严词,而他笔下的她,也比任何一个专业的画家来得美丽动人。
弗吉尼亚因为艺术作品流芳百世,而那位政客,则作为有名的军事家、谋略家名垂青史,两方都有专门的学术研究者,但从未有人将他们联系到一起,除了那封裁决书。
因为舆论的哗然,因为和诗作同一年出土,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勾连,所以英文原版的《y way》出版时,封面使用了这幅画像。
但是黎绯当初参与了中文版的引进翻译。
在她和李昂的据理力争之下,中文版没有使用同样的封面,而是用了那一年弗吉尼亚诞辰墓前恰好盛放的玫瑰。
“你们不能这样对她。”
黎绯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她对一屋子的研究弗吉尼亚的学者说道。
“你们明明知道那个人,是她的敌人,”那位军事家是著名的主战派,弗吉尼亚则一生反战倡导和平,“他甚至驱逐、流放了她……你们怎么能够用他的画,作为她的诗集封面?”
她给出了合理的理由,最终也取得了满意的结果。
但其实黎绯是不满意的。
不满意人们的目光,过了这么多个世纪之后,在看一位跨时代的艺术家时,依然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承认美丽本身具有价值,但是难道弗吉尼亚创造出来的作品价值,不比她的美貌更加重大么。
——明晚的二公不需要推迟,因为我可以完成二公的表演。
黎绯的手指滑过两本截然不同的封面,忽而抬起头,冷静地向男人用手语表达自我。
尹勋看懂了,却是皱眉。
“不,你的身体状况……”
——我可以。
黎绯态度坚定。
她的身体,她再清楚不过,只是稍稍有些乏力而已,到了明晚肯定能恢复状态,完成舞台。
唯一的担心,不过是这些皮肤上的疹子。
但是……它们到底有什么影响呢?
它不会妨碍到她的起舞,她依然能够完成黑天鹅三十二转。
她觉得它微不足道。
可是黎绯醒来时,系统却也出声催促她,让她赶紧去照一照镜子,看看那些红疹有没有影响到她的脸。
她没有照做。
她不在乎。
可是很多人在乎。
——你和他们一样,都只能看得见脸吗?
少女指着诗集的封面,问道。
很难形容尹勋此刻脸上的神情,很难形容黎绯此刻的心情。
她其实是有点失望的。
但她有足够的自信她可以。
完成舞蹈,完成……“诱惑”。
因为她的舞蹈,她的舞台,足以令只关注脸蛋漂亮的观众,也能够将他们的目光转移到舞蹈本身,黎绯在最初处理这个命题时,就将答案的重心放在了呈现出来的作品本身,而不是表演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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