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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 1)

罕见的病症,拉丁文直译过来的学名漫长而晦涩,年幼的黎绯甚至还没有完整记忆它的发音,便已经历了大大小小十几场手术,周而复始,均以失败告终。

如同一个闭合的莫比乌斯环,注定无法解开。

护士在病床前,为第二天即将进行手术的小女孩诵读睡前诗歌。

而从枕边的第一本诗集开始,十五世纪的诗人和年幼的她之间的缘分,就开始了。

在黎绯心里,弗吉尼亚从来不是一座伟大却冰冷的艺术雕像。

当黎绯想要成为弗吉尼亚时,她从未失败。

足尖的疼痛愈演愈烈。

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里最经典的比喻,小美人鱼走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玻璃渣上一样疼。

安徒生没有说谎。

但黎绯硬生生忍了下来。对于从小被病痛折磨的孩子来说,隐忍是一种习惯。

少女踩着节拍旋转翩跹。

系统也为黎绯捏了一把汗,原书女主初评级跳舞,就是因为脚疼失误而惨烈收场。

然而此刻,美艳绝伦的少女,宛如一朵真正的玫瑰,层层绽放于舞台之上。那肆意张扬的明艳笑容,足以让人忽略,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飞扬的华尔兹舞曲中,黎绯娴熟地欲拒还迎,优雅地推杯换盏,游刃有余地走在尖锐的刀锋之上。

只她一人,便演出了一场欧洲中世纪觥筹交错的盛装宴会。

结束了这一段,黎绯松了口气,转过身继续。

或许是骤然放松,钻心的疼痛突袭而来,黎绯腿一软,竟然摔了下去。

“啊!”薛冰捂着嘴叫起来,面露不忍。

傅绍安回过神,表情复杂地注视着台上的少女。

演技很好,可惜基本功不过关,但也值得一个a。

大魔王低下头,将那张一直被冷落的a牌拿出来,但下一秒,耳边突然传来压低的惊呼声。

傅绍安抬起头,顿时有些错愕。

黎绯并未直接站起,而是顺着摔倒的姿势,高高扬起头颅,一把扯开绸缎发带,微卷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

少女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力撕扯着,面色涨红,仿佛头痛欲裂。

伴随着螺旋式阶梯上升的音符,黎绯摇摇晃晃起了身。

“原来刚才的摔倒不是失误,”薛冰不自觉替她松了一口气,“是故意设计的转折啊。”

可下一秒,少女踉跄着后退的动作,让薛冰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黎绯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几乎退到了舞台的边缘,摇摇欲坠。

壮阔的交响乐在此时,抵达至高点后骤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须臾空白里,黎绯借助连续的几个足尖跳跃,化身成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苏格兰风笛的音色明亮,黎绯脸上,原先属于交际花人格的精明与算计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天真不知愁的单纯快乐。

淬了毒液的红玫瑰,转眼间,便成了一朵纯洁无暇的白百合,甚至犹然带着清澈的露水。

观众席上一片目瞪口呆的愕然。

抱着花束的黎绯,配合着风笛小调,蹦蹦跳跳脚步轻快,笑容甜美像裹了蜜糖。

薛冰忍俊不禁,跟着会心一笑。

显而易见,这一重人格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

江淮莞尔:“成年人扮演小孩子,难得的自然。”

钢琴从弱拍渐起,强有力的鼓点接踵而至,骤雨般密集,大有喧宾夺主之势。

少女受惊似的,猛地向后退去一步,手中的捧花坠地。

光圈之中,倒下的花束洒了一地,而再度从阴影里走出的黎绯,却径直踩了上去。

践踏过后,花叶残破不堪。

观众齐齐噤声。

踩着鼓点登场的少女,步伐整齐而利落,像训练有素的军人一般,掷地有声。

方以航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不是吧!这么快,又换了新的角色?”

傅绍安眼神微暗,敏锐地嗅到了异样。

“不止如此。”

黎绯饰演的两重人格在激烈挣扎与相互撕扯。

冰火二重天。

在观众眼中,黎绯正身处风暴中心的旋涡。

而实际上,少女却是风暴本身。

黎绯在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中来回切换。

她抬起头来,高高在上,目下无尘,或是勃然大怒,或是厉声呵责。

她低下头去,便又悄然换了一张面孔,小心翼翼,卑躬屈膝,默默承受着一切,只在侧过脸庞时,偷偷擦拭眼泪。

直令观众扼腕叹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原来,蝴蝶是一只脆弱的纸蝴蝶,斑斓美丽,却无枝可依。

连江淮都忍不住为黎绯迅速转换的高超演技拍案叫绝。

舞台上,黎绯同时扮演了弗吉尼亚因为童年家暴分裂出的双重人格,而现实中,她比弗吉尼亚幸运一些。

十四岁生日那天,黎绯收到的礼物是多学科专家的联合会诊。结果却直接宣判了她的生命期限。

偶像养成系统在此时找上门来,黎绯便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这条路,成为长辈眼里不入流的戏子。

高知父母不屑于付诸肢体的暴力。漫长的青春期,黎绯遭受的,多是精神上的冷暴力。

痛苦吗?

痛苦,可,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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