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当柳一条抱着一本书薄走进立政殿的书房时,现今日书房之内,除了三个小朋友与豫章公主外,竟又多了一个人存在。
娇小的身形,晰白的脸颊,大胆豪放且肆无忌惮的目光,高阳公主。
这个丫头怎么来了?想起前番花园之内,临走时高阳所说的话语,柳一条的心中多了一丝了然,同时也泛出了些许地苦意,本心里,他并不想与这位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高阳公主,有什么太多的接触。
“学生见过豫章公主殿下,见过高阳公主殿下!”在高阳公主得意的昂头逼视之中,柳一条低头,弯身,依礼与两位公主见礼,不卑不亢,直接把高阳小丫头投来的目光,给忽略了过去。
“亦凡先生有礼了!”一如往常,李茹似轻身回礼,而后扭头看了三个弟妹一眼,便起身拉着高阳准备辞行离去。
“哼!”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之感,感觉被人给忽视的高阳气鼓鼓地冷哼了一声,狠瞪了柳一条一眼之后,抱着李茹似的胳膊,娇声说道:“茹儿姐姐,久闻亦凡先生大才,不止精通曲词音律,便是这传道授业之事也是大与常人迥异,高阳早就有心一会,既然今日有暇,不若就让高阳与稚奴他们一同留在这里吧?”
“这?”豫章公主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高阳一眼,心中疑惑,这丫头以前,不是最厌听习授教的么?当初在这宫里,被她气走的先生,可是不止十个。今日里她忽然转性,莫不成是与这亦凡先生,有着什么过节?
“这件事情,姐姐也作不得主,”豫章公主朝着柳一条这里看了一眼。道:“妹妹若想留下,须得亦凡先生同意才是。”
“学生恭送两位公主殿下!”好似没有听到两人方才的话语一般。柳一条弯身轻言,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柳亦凡!”高阳的小脸儿都被气得鼓了起来,抬头看着柳亦凡的样子,两只眼中直冒着火光。
“亦凡先生既是不愿。妹妹也就莫要再多做勉强。”看到这般干脆地拒绝。没有来由地。豫章地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抬臂轻拉着高阳地胳膊。柔声劝说:“若是让母后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阵地训斥。”
柳亦凡虽然只是一个白身。在宫里也仅是挂了一个教书先生地名头。并无甚地位。但是在这书房之内。在这学课业之上。依着宫里宫外地规矩。师者为先。他却是最大地一个。若无差错。事关课业上地问题。便是皇后娘娘亲来。对他也不好责备。
“知道了。茹儿姐姐!”像是被长孙皇后地名头给吓往了一般。高阳地眼中流露出一丝怕怕地神色。语气一软。轻应了一声。之后再狠瞪了柳亦凡这个死人脸一眼之后。便抱着豫章地胳膊。一起出了书房。
“这个柳亦凡。真是好大地胆子。在宫里面。除了父皇和母后。还没有谁。敢像是他这般对我呢。”刚出了书房。高阳便有些恨恨地向着豫章起了牢骚:“我一定不会这么轻饶了他。哼!”
“正是因为如此。亦凡先生才会显得那般地独特。”看到高阳现在地样子。李茹似不由又想起了年前在奉节狄府时。狄家大小姐被柳亦凡给气得直跳时地情形:“妹妹日后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父皇还有母后。对亦凡先生都甚为看重。年后。稚奴离宫立府之时。亦凡先生也会跟着过去。添为晋王府西席。”担心高阳真个不知轻重。再去找寻柳亦凡地诲气。豫章不由开口。向高阳透露了一些内幕:“还有。那热气球。日后或是还有大用。少不得亦凡先生在一旁地教授指点。所以。若非必要。妹妹还是莫要去招惹他地好。”
“知道了,茹儿姐姐!”有些无力地应了一声,高阳嘴里轻声嘟囔了一句:“他有那么厉害吗?以前还真没有看出来”
“咦?”两人一同,走到立政殿的正门大殿,看到里面正与长孙皇后欢言相谈的男子,豫章的神色一愣,喃声开口向身旁的高阳问道:“那个,不是涣表哥么?我不是眼花了吧,涣表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色鬼!”欢叫了一声,挣开豫章的胳膊,高阳小跑着冲进了殿里。
“高阳妹妹,豫章妹妹!”没有像是寻常地人臣那般起身与两位公主殿下见礼,低头向长孙皇后示意了一下之后,长孙涣随意地从椅上站起,欢笑着迎了上来,直声以妹妹相称,看上去平添了几分亲切。
“两年不见,你们两个丫头,又长高了不少!”亲溺地抬手在两个小丫头的头上轻拍了拍,长孙涣白嫩肥胖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亲切平和地笑意,没想到才两年的功夫,这两个小时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小丫头,都长成了大姑娘。
“见过涣表哥!”感受着这份久违的亲切之意,豫章公主与高阳公主齐齐弯身与长孙涣见礼,现在的她们,毕竟都已是大人,不能再像是小时那般随意。
“行了行了,在我的面前,你们两个丫头就别这般见外了,难不成你们还想让表哥也规规矩矩地给你们见礼?”见两个小丫头这样,长孙涣轻摆了摆手,道:“你们来得正好,方才我还听姑妈说起过你们,尤其是高阳,没想到这才两年地功夫,你竟是已成了别人的媳妇儿,房家的那个二小子,倒是好福气。”
说着,长孙涣不由想起昨夜在馨芳阁,与房遗爱那小子的争端来,轻轻咧嘴一笑,他自是不会傻到开口把这件事情说与高阳知晓,那是男人之间的事情,由不得这小丫头在一旁说三道四的。
至于房老二被着高阳在外面偷腥的事情,长孙涣心中也是不以为意,人不风流枉少年,男人嘛。风流一些,并不是什么坏事。嗯。就像是他长孙涣自己,一向都是以风流自居。
“哼,若不是你这色鬼被长孙大人给配到了川蜀,怕是早就已经成了亲事,”见长孙涣打趣自己,高阳也不甘未弱地开声回击:“若是高阳记得不错,当年害得小色鬼赶往川蜀之地的那个人。就是我那夫君吧?”
“你倒是好记性,”抬手在高阳的小鼻子上轻刮了一下,长孙涣得意地开声说道:“这次回来,我定要一雪前耻,你那夫君,可是要小心些才好。”
“行了,涣表哥,高阳妹妹,你们两个别一见面又是斗个不停,母后她老人家还在里厢等着那。”见两人又是说斗个没完没了。豫章忍不住婉颜而笑,开声止住两人地话语,道:“有什么话。咱们日后再说,也是不迟。”
“嗯嗯,茹儿还是似以前那般地乖巧,”长孙涣轻点着头,笑眯眯地看了豫章一眼,道:“也不枉小时候表哥对你地一番教导。”
“呃?”豫章忍不住对长孙涣翻了个白眼儿。小时候这位表哥除了时常带她出去玩耍,时不时地想个什么馊主意去捉弄别的兄妹外,哪里还有过什么教导,过了这么些年,他地脸皮,比之小时,又厚实了许多。
说笑着,兄妹三人偕同走进内殿,齐身与长孙皇后见礼。
“行了行了。都不是什么外人。无须这般多礼。”轻摆着手,长孙皇后面带着慈意。示意三人在一旁安坐。
“谢姑妈!”拱手应了一声,长孙涣不客气地一坐在长孙皇后的右侧身边,面上没有一丝地拘谨。
“多谢母后!”豫章与高阳规矩与长孙皇后一礼之后,也随身在长孙皇后的左侧坐定,低头语。
“嗯,”长孙皇后温笑着看了长孙涣一眼,这小子,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不像是长孙无忌与长孙冲他们那般,来了之后,一切都依据礼法行事,严谨,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被人给抓到了什么把柄。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对于长孙涣这小子,长孙皇后的感觉,反而是更会亲切一些,从小到大,他对长孙皇后都是以姑妈为称,什么皇妃,皇后娘娘的,压根儿就没从他嘴里叫出来过,这,才是亲人们当有的表现。
“一晃,就已过了两年,”长孙皇后抬后轻抚了下长孙涣那白白胖胖的小脸儿,温声说道:“涣儿也由往日的少年郎,长成了一个顶天地汉子,呵呵,回来的这两天,感觉可还安逸?”
“若是爹他老人家不限着让涣儿出门儿,那才算得上是安逸,”长孙涣有些不痛快地轻撇了撇嘴,自他从蜀地回来之后,家里的老头子就给他来了个禁足,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你是一个小媳妇儿一般,让他想要出去寻个花,问个柳地,都有些难度。
“你那是活该,”高阳趁机开言相讥:“谁让你自己不老实,心中老是泛着坏水儿,到处惹祸,不然长孙大人用得着这般防着你吗?”
“高阳!”明知道这是玩笑之言,长孙皇后还是忍不住出声喝叫了一句,嗔怪地看了高阳小丫头一眼,都已经是身为人妇之人,怎么性子还是那般地活泛?在家里,房遗爱那小子,怕是也没少受了她的欺凌。
“是,母后!”小声地哼了一句偏心,小吐了吐舌头,又冲着长孙涣做了个鬼脸之后,高阳公主这才乖乖地安静下来。
“再过两年,涣儿就到了弱完之龄,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有些事情,已是可以作得些主见,”冲着高阳哼了下鼻子之后,长孙涣乖巧地静依在长孙皇后的身侧,轻声说道:“日后若是有暇,姑妈是不是可以为涣儿在我爹跟前说道说道,姑妈的话,我爹可是从来都不敢违背的。”
好像是看到了幸福的影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长孙涣地眼中,散一道一道的绿光,若是这位皇后姑妈肯出面为自己言语两句,他们家老头儿定是不会拒绝,到时候。随心所欲,还不是想做什么不做什么
“你这臭小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抬手轻在长孙涣的额上就是一个巴掌,长孙皇后气笑道:“这么大地人了,怎么还是一点事务都不通懂?别的事情都好说,这件事情你日后休要再提,本宫断是不会为你求情。”
“知道了,姑妈!”一头冷水泼来。长孙涣有些抑郁地应了一声。
“涣表哥也说自己已不再是小孩子,有些事情也自当是该收敛一些,莫要让舅舅舅母他们,整日里为表哥劳心。”亲手沏泡了一杯茶水,端递到长孙涣地跟前,豫章公主柔声劝慰,在她的眼里,她地这个二表哥,还是如往常一般,性子仍是那般地顽劣。也难怪舅舅会责令他不得出去府门。
“行了行了,表哥的事情,还用不着让你这小丫头来指点教导。”没好气地瞥看了豫章公主一眼,长孙涣轻声说道:“倒是你,好好地清风阁,怎么说让就给让了出去?那个地方,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给你弄到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连个招呼也不跟我打上一声?”
“借用表哥的话来说,就是豫章已不再是那不懂事地孩童,不想再像以往那般地胡闹了,”面上的神色一黯,豫章公主沉声轻语,随口敷衍了两句。
“清风阁?那是什么地方?”两个人的话,让长孙皇后听得一头雾水,插言开声,问了出来。
“唔!”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巴。长孙涣忙着闭声低头。细品起了桌上的茶水来,嘴里面连声赞叹:“嗯嗯。好茶,好茶,真是好茶啊!”
“母后,”对于长孙涣这种拙劣地表演,李茹似一阵地无语,稍收拾了一下心情,开声向长孙皇后说道:“那些,都已是过去之事,儿臣不想再多作提起,还望母后能够成全。”
“哦,如此啊,”看到豫章面上地神色,长孙皇后多少有些理解,遂轻点了点头,不再多作追究。”嗯?什么声音?!”长孙皇后的话音刚落,长孙涣便听到在侧殿书房方向,隐有一些欢快地乐声传来,不由扭头,朝着声源方向瞧看: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校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儿停在上面
讲台上老师地戒尺还在拼命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总是要等到睡觉前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
总是要等到考试以后才知道该念的书还没有念
一寸光阴一寸金先生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地童年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太阳总下到山的那一边
没有人能够告诉我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
多少的日子里总是一个人面对着天空呆
就这么好奇就这么幻想这么孤单的童年
阳光下蜻蜓飞过来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
什么时候才能像皇兄父皇他们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
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着长大地童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长大的童年”
“这曲子,怎么那么像是”不管是长孙皇后,还是豫章,高阳两位公主,还有正痴痴听曲的长孙涣,在心底里面,都不由地产生出了一丝地共鸣,听着这曲子,他们几个就像是又回到了儿时,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调皮捣蛋的童年。一晃之间,四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轻松惬意地笑容,随着这曲子的韵律,嘴里面也不由地哼唱了出来: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
校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儿停在上面
讲台上老师的戒尺还在拼命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地童年
总是要等到睡觉前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
总是要等到考试以后才知道该念地书还没有念
一寸光阴一寸金先生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
盏茶时间,侧殿地歌声停歇,而正殿里的四人,却还是沉迷在那歌声所描绘出的儿时的梦境里面,短暂,欢乐,良久,而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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