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心中未免没有想向议会证明自己的能力的想法。
惊闻(下)
荷兰人到底是发了什么失心疯不提,无论如何,生意总得做下去。
吴大岭原是福建人,当年原本是郑氏集团下层组织的一个船头,后来海军规范化管理,他干脆辞了职务,领着安置金,和广州这边几个认识的老朋友,一起合资创办了一家海贸行社。
这几年运势倒是不错,规模逐渐扩大,已经有四艘四百料以上大船,几十号水手。
船队在琉球这边休整了两日,补充完以后,便重新扬帆启航,继续往东北日本方向而去。
转入夏季后,海面上波光粼粼,这些日子都没遇到太大的风浪,倒是让船队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出海,便是好几个月,虽然利润丰厚,但风险也不小,风暴,海啸,疾病,盗匪等等,每一次都是在刀尖上求吃食。
“老吴!看那边,有船!”
忽然,船艏观望的大副一声疾呼,连忙招呼吴大岭
吴大岭定眼望去,它们船队东边,隐隐约约能看到几根桅杆,正在缓缓朝这里靠近。
“不会是海盗吧?”
大副紧张问道
吴大岭闻言皱眉
“不太可能,这两年东海这边消停了不少啊”
由于大明的重新稳定,再加上开海政策,曾经许多走私商都已经转到明面上活动,而且也无法在沿海地区建立营寨了,故而东海、南海地区活跃的中国海盗少了许多。
当然,这地方活跃的海盗,除了大明这边,还有不少是日本、东南亚的。
而且也难保许多商船,出海以后,喜欢干些“亦商亦盗”的勾当,毕竟是海上,尸体往海里一扔,谁知道发生了啥?
所以吴大岭还是马上下令让几艘船都警戒起来。
这年头的商船都是配备武装的,这一点即使是大明朝廷都是允许的,只是要办理备案,而且不能带入内陆而已,上岸后必须留在市舶司,出海后才能使用。
甚至后来考虑到私人铸造火炮是犯法的,而海商群体又的确有这需求,工部的武备局专门另外成立了几家小公司,专门用于铸造威力没这么大的“民用武器”出售,也算是补贴经费了。
吴大岭他们这四艘船,配备了六门炮,都是三四百斤左右的中型佛郎机,以及四具碗口铳(一种介于火铳与佛郎机之间的小炮),还有十五支火铳。
这样的武备,虽然在正经海军当中实在不值一提,但对付大部分小股海盗,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远处原本只是几个黑点的船影越来越大,吴大岭等人却是逐渐绝望了。
对方一共是四艘船,与自己这边相当,但看这体量,至少也有千料以上……
雪白的船帆高高扬起,一色的三桅帆船,前面舰艏旁还有用于调节的三角帆。
那甲板之下,影影绰绰能看到许多炮口
更重要的是,没有悬挂旗帜
因为如果是海军舰船的话,肯定是会悬挂三辰旗用于区分的,而眼前的四艘庞然大物,没有悬挂任何用于区别身份的旗帜。
吴大岭心中震撼莫名,百转千回
良久之后,忽得立刻对大副吼道
“跑!”
“快转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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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首的战船舰艏上,一名身着半身甲,指挥官打扮的舰长,用手中单筒望远镜,远远眺望不远处的明人船队
口中冷冷用和德语颇为相近的荷兰语道
“haardvuur(开火)!”
逐渐排列为横队的四艘三桅笛型船,将自己侧面的炮口对向不远处的目标。
仿佛都能隐隐听到对面惊恐的呼喊声
“通,通,通……”
三十多门火炮同时发威,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巨大惯性向对面疾驰而去
作为这个时代的海洋霸主,荷兰的海军实力,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地步。
不计算那数以万计的武装商船,只以正式的海军战舰而言,巅峰时期高达一千二百艘战舰,其中可以被称为主力战舰的就有近两百艘。
但是
这些家当绝大多数都在欧洲,而那些武装商船,更是要全世界的撒,这个时代的荷兰,虽然不如后来的日不落帝国,但殖民地也相当多。
故而至于偏远的东印度公司,手中的海军力量其实不算充沛。
确切的说,目前整个巴达维亚总督府,以及东亚、东南亚各个据点,没有一艘可以被称为主力战舰的海军战船……
当然,即使是此时荷兰的武装商船,事实上也已经比明朝海军的许多主力舰相当了。
比如巴达维亚总督赖以为支柱的十四艘“归国大船”和十二艘“亚哈特大船”,每船配备火炮二十四门以上。
“德弗里斯上尉,我们这是要和明国开战吗?”
刚刚下达射击命令的船长德弗里斯,看向身侧询问的副官,摇头道
“不,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他们是被新任台湾总督揆一,从巴达维亚借调过来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揆一给他们的任务也很简单
扰乱大明到日本的贸易航线
这个年代的海战,事实上都是总体战,并非像想象中那样无数艘战舰正面对攻,那种模式至少还有二三十年才会成为主流。
这个时候,还是以“海盗式”袭击,断绝对方商路,为主要攻击手段。
揆一到底身份不凡,面子大,一到台湾,就利用关系,从其他据点抽调了十余艘武装商船,加上台湾原有的驻防力量。
此时揆一手中,大概有雇佣军一千六百人,以及当地人组成仆从军近千,外加二十多艘武装商船。
实力得到“空前壮大”后的揆一,不免有了些志得意满,打算对明人“来硬的”。
企图捡起老本行,通过劫掠大明到日本航线上的明船,从而达到逼迫明朝官方让步的目的。
按照他的打算,荷兰应当在保有台湾前提下,得到让东印度公司进入中国内陆开设分公司的权力。
(此前荷兰人有请求加入《香山协议》,但被明廷以必须归还台湾为前提拒绝)
如此,台湾将不仅仅只作为贸易中转站,而能彻底变成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战略支点。
他甚至都在展望,届时自己如果能够完成这一伟业,以台湾沟通中、日、东南亚的特殊地位,远超巴达维亚,自己不仅能载于史册,而且极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任远东总督!
当然,对此东印度公司本部,其实也有刻意放纵的意思,这厮要是能成,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事败,那也是打执政的脸。
炮声轰隆作响,不到片刻间,对方毕竟是商船,载重太大,而且风帆也没有荷兰人这边得力,逃脱不及。
如雷霆般贯穿船体的弹丸,立刻就压住了四艘商船上那可怜的反击
两艘船桅杆被击断,丧失行动能力,很快就被荷兰战船接舷。
虽然船上的水手,抵抗得十分英勇,但对方毕竟是有备而来,而且武备远胜于己方,在巨大伤亡之后,也只得放弃抵抗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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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布政使司,福州府和福宁州的沿海交界处
在后世大概被称为马祖的地方
这里海岸线曲折,有大量支离破碎的岛屿
六七月份,正是出海打渔的高峰期,许多渔民聚集在这边,随时出海
六月十四日,一艘破破烂烂,三四百料左右的小福船,冲上河滩,向岸边居住的渔民求救。
正是死里逃生的吴大岭
之前他们遭遇荷兰人的截击,好在吴大岭这艘船最先转舵,而且又是四艘船里,唯一的双帆。
吴大岭也果断,边逃边让人把货物都扔入海中,减轻负重,又侥幸没有被对方炮弹击断桅杆,这才算逃过一劫。
这种出海被海盗打劫的事情,在沿海地区也不算啥新闻,所以一时间大家也没反应。
所以即使吴大岭本人还是跑到了福州市舶司衙门申诉,但也没几个人当回事。
但随着越来越多东海地区的商船,发生类似事情,几个沿海市舶司都觉着不对了……
风波渐起
应天府,南京城北,幕府山别苑
龙潭院
院子里的凉亭中,已经年过三十五岁的朱由榔,胡子是越来越长了,颇有一番中年男人审美品位。
饶有兴致的坐在案上,阅读手中最新的几份报纸
嗯,主要是《宁报》主编李渔,新连载的小说。
这里是朱由榔在幕府山的居所,一般每年端午以后,直到九月前,朱由榔和一家子都会搬出皇宫,在此避暑别居。
内阁不时也会过来开御前会议,但今日并没有
瞿式耜、陈子壮都留在城内,李过外出巡视军务去了,张同敞正跑到松江府那边的新工业区搞调研。
幕府山这边,只留下了一个宰相姜曰广负责侍从工作。
当然,这些日子朱由榔本人也挺闲的,各项工作都走入正轨,过去那些战争岁月中,一直紧绷着神经的他忽然发现,其实很多事情都犯不着他亲自去干……
当然了,也只是现在而已,再过两个月,年终决算,还有明年的五年总结,又得头疼。
不过此时的天子,除却偷闲以外,亦有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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