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立即坚定了信念,正色凛然地对一旁的吕大器道
“吕卿,按照之前安排,拟定圣旨吧!”
“光复中军留下五个师在湖广,由高一功统帅,堵胤锡协助,驻守湖广,防范四川、江北清军;光复左军在云贵留下三个师,由刘文秀辖制,防备四川方面;其余左军四个师由李定国统帅,前往闽南,准备与张家玉会师,图谋闽浙;前军剩下三个师和中军全军八个师,在长沙集结!”
“朕要在长沙城郊阅兵,誓师东征!”
沉静了一年有余的明军一下子全员开动,从湖广到云贵,到处都是调动的部队、粮草、辎重。
崭新的武器和被服发到了将士们手中,一股股面容整齐威武的军队在各个校场汇集,准备出发。
满朝文武也都陷入了空前的狂热当中,在改元光烈后的一系列胜利之后,这些曾经怀着一腔与国同亡的官员重新找回了信心,他们是真的期盼,此战能够一举涤荡江南,收复金陵!
乾清宫与丽谯楼
光烈二年,六月十八,初伏
肇庆丽谯楼的一封诰文发往各地衙门、军旅
这次落款并非圣旨或是内阁,而是“光复军大都督府兵马大都督,天下兵马大元帅。”
东征即将开始的消息在短短十几日内传遍各府县,现在,朱由榔已经没必要隐藏什么了。
“孩子还小,岭南气候炎热,前些日子母后从广州那边找了一两个善于儿科的大夫,注意经常带孩子让大夫看看”
朱由榔不知怎的,竟有些啰嗦了起来,对皇后王芷吩咐,王芷是个细心的女子,其实用不着他说这些的。
自从皇长子降生后,宫中的用度一改之前朱由榔以身作则的拮据和勤俭,每月开支第一次突破了三千两,多雇了些医生大夫。毕竟当了爹,而且这个来的及时的儿子对于作为皇帝的他而言也意义非凡。
身为后世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朱由榔即使已经当了一年半的天下至尊,但对待自己的家人,无论是妻子、母亲还是孩子,都少了一分帝王的利益权衡,多了几分亲情。
这大概就是为何历朝历代的开国帝后之间感情大多要比后来君王好,起于微末,共经患难,对于亲情看得往往更重。反而那些天生就在帝王家,从小就在无数宫廷和内外纠葛中长大的后继之君,很难体会到这种情感。
王氏将怀中睡着了的朱慈煊交给了奶娘,这位皇后比朱由榔还要小三岁,今年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放在后世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此时却已然担当起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重担。
当然,朱由榔的后宫相当可怜,除了皇后王芷,就只有两名嫔人,宫女、内侍更是经过多番裁撤后,只剩下三名后妃身边的十多个和太后身边的十多个,直到皇长子出生后,才多招了十几个服侍。
这个规模别说皇帝、藩王了,和一些广州地面上的豪商都没得比。
为了不铺张浪费,朱由榔带头废了那些杂七杂八的礼乐,一年中除了年初年末那些个祭典、大朝以外,出行都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礼乐队伍。
在朱由榔看来,出行带着什么“净鞭开道”、“黄土铺路”甚至一大堆伞盖和珍稀动物,还不如直接领三百提刀贯甲的骑兵来的安全实在。
群臣见状,也只道皇上是在“卧薪尝胆”,是在时刻提醒自己祖宗江山尚在沦陷,以作激励,不少人都暗暗称赞,这位天子且不论能力如何,起码就这态度,就有中兴之主的气象。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朱由榔其实真的没想过什么卧薪尝胆,在他看来,就算搞个后宫佳丽三千,自己也没那个精力不是?他穿越的时候,也没个老爷爷或者外星人给他一个超人身体,一不小心把自己弄个英年早逝咋办。
至于那些个仪仗扈从,他是真的不知道有啥意义,在他看来,桂北一战之后,普天之下,再气派的仪仗,也没自己身后那杆龙纛管用。
王氏担忧道
“四郎,这次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之前我听说桂林那次,清虏可是差点就破城了。”
朱由榔是他便宜老爹的第四子,登基之后,他一直觉得自己妻子一口一个“陛下”怪怪的,两口子私底下便都称呼四郎。
不得不说,老朱家大部分皇帝对老婆的感情都不错,当然也不乏嘉靖这种“不肖子孙”。
“放心,之前那是危急关头不得不弄险,如今二十万大军齐发,形势已经大不相同了,我就是去后面督战压阵而已,不会上前线的。”
朱由榔仔细安慰。
见王氏心情似还有些低落,朱由榔振作道
“芷儿,与我披甲吧!”
王芷轻车熟路,默默将金光灿灿的甲胄给朱由榔围上。
“妾身祝陛下凯旋!”
“放心,下一次咱们一家团聚,就是在南京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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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中,乾清宫内
“好啊,好一个越王勾践,好一个光武昭烈!”
多尔衮看完手中的情报,有些肃然
桂北一战之后,满清再迟钝,也知道要搜集对面有关的情报了。
明廷这边帮助江南商贾走私,一方面的确获利众多,而且有助于锦衣卫渗透,但渗透这东西总是双方面的,满清又不傻,怎么可能想不到派人混进队伍中,进入南边打听情报。
不过不同于锦衣卫这边天然就有“大义加成”,满清的渗透要难得多,基本上只能搜集到一些基层的情报,对于明廷高层保密的决策,还是一无所知。
不过眼下,朱由榔已经毫不掩饰自己发动战争的企图了,就这个时代,十几万大军的行动,怎么可能藏得起来?明廷方面趁两广秋收,发行国债的操作也被清廷获悉。
当然,按照他们的理解水平,所谓国债应该和清廷以及崇祯年间的各种摊派一样,无非起了个好听名字,莫非朝廷还会还小民的钱?开什么玩笑?
但所有信息都指向同一事实,明军将在一月之内,对江南发动全面进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多尔衮将情报传递给与会文武。
“大家伙怎么看?”
范文程首先道
“摄政王,无论如何,江南必须守!此战必须胜!不仅要胜,而且得大胜!”
“从消息上看,伪明方面将自家全部家底都拿了出来,那位南边的小皇帝,是想和咱们赌一赌了,若是大清赌输了,那富庶江南半壁就从此丢失,大清将永远失去一统天下的机会了!”
几乎与此同时,肇庆丽谯楼内,身着一身甲胄的朱由榔对满朝文武训话,交代完后,他就要亲领光复中军将士,北上湖广,与前军会师。
“所谓战略决战,就是赌国家的命运,赌军队的命运!”
“这个赌字啊,很不好听,但朕又实在找不到其他字恰当的形容。”
“就是这样,啪的一声,将筹码全都押上去了!”
乾清宫这边,多尔衮离开位置,慢步走到大殿中央,长叹一口气
“有时候,我是真的佩服这位南边的勾践,以前总是觉得,明廷满朝君臣不过碌碌之辈,不堪一击,如今才明白,关内人杰地灵,哪里会少英才雄主?不得其时罢了!”
“可在座的诸位,有爱新觉罗的宗室,有八旗满洲的勋贵,有太祖太宗的元从,想我大清,当年不过是在赫图阿拉苟延残喘的一个小部落。”
“自太祖起兵以来,历尽多少艰苦,尝尽多少辛酸,流尽多少鲜血,有多少勇士长眠他乡,有多少先祖励精图治,历经三代数十年,终于走到了今天!”
“难道诸位愿意就这般拱手相让吗!?”
朱由榔一手指着北方,慷慨激昂
“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太祖皇帝的陵寝就在那里!就在鞑子蹂躏的土地上,身为人子,身为人臣,难道可以见之无愧吗!”
“江南百万黎民的鲜血还没有干涸,弘光、隆武两朝先帝的眼睛还没有闭上!”
“天下汹汹,在此一役,亿兆殷望,在乎一战!若是赌,那便赌吧!若是赢了,可慰崇祯以来千万士民泣血之心,若是输了,也可告诉昭昭后人,天禀刚烈,故国有明!”
多尔衮面色涨红,挥舞着拳头
“无论如何,对战兵力是四十万对二十万,优势在我!”(奉化口音)
朱由榔“锵”的一声拔出佩剑
“二十万多四十万,这是一锅夹生饭,夹生就夹生,也要把它吃下去!”(湖南话)
何谓明君?
高大的金黄龙纛大旗耸立队伍中间,朱由榔坐在六马所拉的华盖马车上,左右扈从的是虎贲旅和羽林旅将士。
这支虎贲旅已经是第二波了,之前的第一届虎贲旅在今年五月份结业,被分配到了了各军当中。
教导师将士基本上都是分配到基层,担任队正、哨副等职位,虎贲旅两千多人,足以覆盖到三分之一的军队,进一步加深了朱由榔对于军队的控制力。
不仅如此,这些接受过基础教育的教导师将士也会给光复军带来全新的生命。
每一个分配到基层的教导师将士,至少认识八百个常用汉字,会简单的数学计算,熟悉所有一般军事条例和制度架构,并且可以全背诵政治教材《光复纲领》序章全文。
到了基层,这些将士就像星星之火,把自己的光芒延伸到麾下所有将士,让整支军队的面貌从原本那种军阀化、兵痞化的形式扭转过来。
一支近代化的军队就此奠定了第一块基石,同时,原顺军和西军派系的影响力也被大为削弱,到了今天,就算是李定国、李过等人有了二心,恐怕也拉不走几个人了。
教导师将士把圣驾护卫在中军,外围则是光复中军的八万大军,以各师为纵队,营为方阵,在总兵、副将、参将们统帅勒令下,绕开农田,缓缓前进。
从天空上看去,则是火红色的一片。
经过一年多的励精图治,光复军将士一改以前乱七八糟,犹如难民般的装扮,新发的鸳鸯战袄和范阳笠、绑腿令士卒们焕然一新,按照传统的“五德终始论”,明朝属于火德,尚红色,故而所有军服、旗帜都以红色为主,八万大军犹如火龙,倾巢而出。
崭新的刀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自从武备局研制出了新式水力锻锤车床,用水力锻锤反复锤锻出的钢制武器,不仅效率更高,质量水准也相当不错。
行军中的火铳手没有上刺刀,但那黑洞洞的一片枪口已然具有视觉冲击力,军制进一步改革后,每个参将所率的营,火器配备率基本都达到三分之一左右。
也就是说这八万大军里,至少就有两万五千条新式火铳。
至于最令人震撼的,莫过于队伍后面那由驮马拉拽的一百门野战火炮。
全新的双轮炮架,在宋应星的建议下,这种火炮还装上了用于抵御后坐力的简易制退炮锄。
由于采用了铁模制作,口径相当统一,不同于以前明朝铸造的那些,工匠自己都说不清楚多大口径的各种“大将军”,标准化、分工化的生产模式改变了很多东西。
宋士意将新铸造的火炮以弹丸重量分类,这个办法是符合早期火炮的技术特点的,类似于欧洲的“几磅炮”,宋士意以“斤”作为单位。
新铸造的野战炮大多数都是可以用两匹驮马能拉动的三斤炮,同时也铸造了小部分九斤、十斤重炮,需要七八匹驮马才能拉动,主要用于攻城。
至光烈二年六月份截止,武备局共计铸炮三百七十门,比原先的计划要多些。
朱由榔只带走了一百一十门,其余两百六十门分配给湖广、川东、云贵、闽南的广阔战场。
尤其是以防御作战为主的湖广长江沿线和川东等地,需要足够的炮火压制。
大军浩浩荡荡,气势逼人,从广东到长沙千里左右的路程,足足走了快一个月,等到达长沙时,已经是七月份中旬了。
与军队同时发动起来的,是无数支前民夫,第一批民夫主要由刚刚结束秋收的两广百姓。
对于到底发动了多少民夫,朱由榔自己都说不清楚,但他知道,第一批的数字恐怕就不会低于十万。
朱由榔向所有百姓许诺过,从此之后废除徭役,无论良贱,此后都不必给衙门无偿做工。
所以,这些支前民夫的行动都是有报酬的,当然未必是以现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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