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总。”她皱眉,其实刚才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她就已经尽量去忽略掉他眼底的倦色,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此刻他分明就沙哑的疲惫声音,却是她想忽略都忽略不掉的。盯着他苍白的面色,感觉手里的餐盘微微发烫。终于妥协地往前近了一步。“你先吃饭,我去找赵助理。”
“他买了药。”迟朗握住她的手腕,温柔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浓密的睫毛在玄关灯光下犹如打了一层暗影,轻轻地铺在眼睑下方。
她有点慌了,慌,却在假装镇定。迟朗勾了勾唇,不动声色地松开手,仍旧用微微沙哑又带了点疲倦的语气对她说:“能帮我烧点水吗,我想躺会儿。”
眉头微微蹙起,向晴迟疑地抬起眼看着他。
“照顾一下生病的朋友?”他嗓子哑着:“很难受。”
“那你手机能扫二维码吗。”脚步有些僵硬地踏入暗处。向晴不自觉地挺直背脊,为了表现如常,来之前一系列动作在她脑海里反复设计了几次,结果真正执行起来才发现自己在他面前还是很难伪装平静。
倒是没去问他要手机做什么,迟朗解了锁就将手机递了出去。“水壶应该在客厅里。”他看向晴,唇角却悄悄弯了起来,不一会又很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顺手拾起铺盖在沙发上的毛毯,盖住腰腹,他微侧了身子,修长的双腿搭在踏椅上缓缓闭上眼。
向晴轻手轻脚地给手机充上电,才借着昏沉的光线看了看迟朗的住所。同样的布局,他这只开了一盏台灯,空空荡荡的房间,给人带来欲挣又无力的孤独感
雨夜
入门处的桦木屏风透出一抹暖色光线,轻手轻脚忙碌的身影透过屏风沁入客厅的墙壁,层叠出的影子投射到沙发上,如同一层流动的轻纱,时而张扬时而静默。
迟朗闭着眼,每当有光线落在眼皮上时,他唇边的弧度就会悄悄弯些许。可不适感并没有因为心情而得到缓解,他抬手盖住额头,似乎是要借着这姿势,遮住想要看她的目光。他不知道向晴会在何时离开,但即使不去看她的样子,他也能想象得出来,她专注做事时的那一脸认真的模样。
看着向晴从青涩变稳重,从眼神清澈到清凉。迟朗深知她早已不是那个当初那个不懂得隐藏自己锋芒的少女。两年的时间,她曾因某些暗礁变得抑郁寡欢,也因倔强而变得自立。跟她有关的一切回忆他都清楚地记得。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有了不单纯的期待。或许,是她外弱内强的时候。亦或许,是她经历过很多,却知世故而不世故,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的时候。
出院时,孟德怀告诉他向晴要离开公司。不是暂时退出项目,而是要彻底脱离他能控制的范围。他知道,这决定,跟她的男朋友有关。他当时没多说些什么,只是让孟德怀好好送她离开。
可是回到公司,他在办公室坐了很久,直到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倦极躺下,望着窗外被浓墨般的夜幕吞噬了的天空,一抹银白的钩月孤零零地吊挂在那,散发出惨淡的光。脑海里总是掠过上次跟她男朋友在车上对峙时,她看自己的眼神。
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不足够跟她的男朋友相比。他知道。所以他本想借着住院静养,将对她那份无疾的念想放开。奈何他拥有过的纯粹情感并不多,而向晴对于他而言,值得回忆的地方太多。所以他总会时不时就想起她。
迟朗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克制地不去打扰,唯有她终于出现,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明白,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他喜欢向晴,是无论他怎么小心隐忍,也无法深埋的喜欢。
门铃的余音回荡在安静的屋内。迟朗垂手,掀开毛毯站起来。
向晴回过头,昏黄的灯光洒了她满身。见他醒了,她抬手指了指门的方向,“你来开?”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一样。
迟朗无声地点点头,对眼底有局促的她弯了弯唇。径直往门口走,看到向晴小心翼翼垫着脚就要往洗手间里钻,他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笑着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手指微曲,“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他发现你在这里。你不用这样偷偷摸摸的。”
“我”向晴微微抬头,有些尴尬地看了他一眼。也许是因为刚睡醒,那双又深又黑的眼眸,此刻如同暗夜里亮起的灯光,柔和却明媚。她看得微微一怔,片刻,才有些惊慌地避开他的视线。
清澈的旋律搅散了空气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站门后。”说完,仿佛是怕她没听清,他微俯低了身子,温温地看了她一眼,拉长尾音轻“嗯?”了声。
“哦”她低头,看着那挽起袖口露出的线条流畅的小臂,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胳膊,示意他松开。
骨节分明的手腕松了松,还没完全放开,他就伸出另一只手握住门把手,眼看门就要被拉开,向晴赶忙用劲一抽。
迟朗微微侧目,凝视着她。
感觉到手腕上依旧覆盖着他的温度,有力,又不会痛。门已经打开,她只好认命似地垂下脑袋,不再挣扎,乖乖站在阴影处,看着一个影子渐渐被拉长。
在迟朗跟门外的人对话的时候,几个应对的念头从她的脑海里飞速闪过,直到确定门外的人被打发走,门再次被关上之后,她才目光凉凉地抬头看着他,“迟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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